尽落年

冬季的陵阳城，已经许久没有下雪了。

沈府内，沈将军之女沈知念坐在闺房窗前，纤纤玉手摆弄着面前的刺绣，眼眸微抬，时不时看看窗外的景色。

“落儿，去给我泡壶茶。”

“是，大小姐。”

她缓缓开口，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沈落低头应下，出了小姐房内。

沈落刚出去，就撞到了人。

“二……二小姐，奴婢该死。”

“臭丫鬟，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此人正是沈府的二小姐沈惜念，她与大小姐截然不同，从小娇生惯养的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跋扈。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姐身边最能干的沈落啊。”

“你的确该死，别妄想一些东西，你这辈子都只配给人当丫鬟。”

这般羞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沈落早已习惯，起初还会反抗，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二小姐放心，沈落绝无妄想之念。”

沈惜念不想再与她费口舌，推了她一把就进去了。

“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沈惜念打开食盒，精致好看的点心映入眼帘。

“这是我从林姐姐那讨来的上好的桂花糕，姐姐快尝尝。”

沈知念笑着摸了摸沈惜念的头，她知晓妹妹平时娇纵惯了，但对于自己和父亲，还是很孝顺的。

“真好吃，改天我真要去伊宁那学做糕点的方子。”

“姐姐想吃的话，我便叫下人们去学，做给姐姐吃不就好了吗？何苦这么麻烦。”

沈知念抚摸着刚刚绣好的手帕，眼里尽是忧郁。

“惜念，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亲自去做的。”

沈惜念听不明白，就一个糕点，怎么牵扯出小不小了。

“好了姐姐，我知道了，阿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好想他啊。”

沈府的大将军沈辰宇，自从远征之后，已经两年没有归家了。

“阿爹前几天才送来信，胜仗，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沈惜念一听高兴极了，“太好了，可以见到阿爹咯。”

沈落将泡好的茶端到桌上，手法娴熟的倒了两杯。

“大小姐，二小姐，请用茶。”

沈惜念瞬间没了兴致，对着沈落大声呵斥。

“这么多年还没学会规矩吗？没看见我跟大姐在说话吗？”

沈知念看不下去，伸手拉了拉沈惜念的衣角，对着她摇了摇头，“惜念。”

“你先下去吧。”

沈落退了出去，在门口许多下人都在议论。

“你看看她啊，这么多年了，天天都被训斥，这种日子她怎么熬过来的啊。”

“大小姐虽说对她很好，但这二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大小姐肯定对自己的妹妹更好啊。”

沈落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在她五岁那年，就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了。

是沈知念救了她，在那个冬天的湖边，一袭青衣，笑着问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寻遍整个陵阳城，都没有人见过她，就这样，沈知念把她带回了沈府。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十岁那年，沈知念带她见了她的妹妹沈惜念和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谢瑾年。

他是和沈辰宇并驾齐驱的杀敌勇者，杀伐果断，一身正气。

也是那一年，沈落见到了她的光。

“姐姐，你干嘛不让我说完，那个沈落，毛手毛脚的，明明是来报恩的，也该还清了吧？”

沈知念轻轻拍了拍沈惜念的手，“你就这么不喜欢她吗？”

“特别讨厌！姐姐，我们要不就把她送去塞外吧？”

沈知念听闻，抿嘴不语，沈落如今及笄之年将至，是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惜念，你先回房，这件事，我跟落儿知会一声。”

沈惜念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回去了，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丫鬟，送了就送了。

“落儿，进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坐，我有事要问你。”

沈落搬了张椅子坐下，沈知念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从另一件事上突破。

“落儿，过几天就是你的及笄之年了。”

沈落好似猜到了什么，她这一生，早就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了。

“全听大小姐的命令。”

沈知念握住沈落的手，“落儿，你从小跟着我，我早已视你为我的妹妹。”

“婚姻之事，不可儿戏，你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我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心上人？”

沈落的眸子微颤，少女的心事，她只对自己说过，谢瑾年，是她唯一的妄想。

“不曾有。”

她知道，妄想终归是妄想，她不能，也不该有。

“既如此，我为你寻一位好人家，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可好？”

沈落看着沈知念清澈的眼睛，这一瞬间，她多想成为她。

“好。”

沈落答应后，沈知念闲来就去各家为她选亲。

“姐姐为何对一个丫鬟如此上心。”

沈惜念嫉妒极了，她在房内愤愤不平，每天被她砸坏的杯子就有数个。

……

荆州城内，大将军谢瑾年花了期月击退了敌军，大战归来，与将士们一起痛饮。

“谢将军，今日我们又胜了，为何您坐在此地独自饮酒？”

一名将士不解，谢瑾年放下酒碗，看着不远处其他将士。

“期月来，我们死伤了几千将士，想到这些，我无法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吟歌诵月。”

“我不愿他们再妻离子散。”

谢瑾年想到那些将士，就更加坚定，要收复荆州，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

次日辰时，沈落在府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赶忙上前。

“沈将军，您回来了，我去通报小姐们。”

沈辰宇摆了摆手，“不要惊动知念和惜念，我想亲自去看看她们。”

“是。”

沈惜念已经在房内穿戴好，突然看见沈辰宇，激动的扑了上去。

“阿爹！阿爹你回来了！”

“姐姐！姐姐！阿爹回来了！”

沈辰宇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受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惜念快下来，别吵着你姐姐。”

“姐姐早就起了呢，她正在您身后呢。”

沈知念笑着牵住沈辰宇的手，“阿爹，我和惜念，想您了。”

“我也想我的女儿们了。”

沈落在一旁湿了眼眶，如若自己没有被抛弃，现在也可以抱着爹爹告诉他，自己很想他吧。

“对了阿爹，落儿就要到及笄之年了，我已答应为她议亲，您意下如何？”

沈辰宇看向沈落，她擦干眼泪低着头，默不作声。

“也好，落儿在咱们府上已经伺候了十几年了，该送她出嫁了。”

沈落垂下眸子，自嘲的笑了笑，“谢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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