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咏叹调

所谓的测试赶在下雨前还是结束了。

但好在是春雨，连绵如绒毛，不像夏日暴雨滂沱。

通过测试的一共有六百八十三人，而未通过的则有数千人。

陈冬从那些未通过的学生复杂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嫉妒与……绝望。

未通过的学生由各班班主任领回班级，此后未来他们的人生，将无从得知。

而陈冬他们则留在了操场，聚在一块，在等候着什么。不多时，陈冬看到上午在教室里的那个西装男人走到了人群面前。

那西装男人先是看了这一群人，然后问身边那两个测试的一男一女，也就是铃姐与重五手里接过了记录。大致扫了一眼，视线略微停顿在一个名字上，随后将记录又还回铃姐与重五手上。

“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二级专员，代号曙光。而你们，则是我此次的任务。”

曙光。陈冬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他不理解他口中所谓专员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莫名产生对这个人的抗拒。

可能是在教室里的那一根粉笔，也可能是他口中了解到的末日讯息。

“我很高兴，高兴能够有这么多有天赋的人，也很难过，难过你们即将背负文明未来的命运。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无能，没有给予你们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说着，曙光弯下了腰，对着学生们鞠了个躬。

“我相信我的人已经给你们讲述了目前的现实是什么样子，美好和平的时代已经宣告完结，战争从未结束，你们将是战争的下一个参与者。”

“但是，我会给你们选择，愿意加入我们为了文明延续的人，站在我身后，不愿意的，留在原地。”

“我先声明，一旦加入我们，你们将于过去彻底决裂，取代你们名字的只有代号，你们参与的是种族战争，没有死的觉悟，不用强行参与，这不是过家家！”

一通话说完，陈冬脑子发晕，心里忽然觉得这位名叫曙光的专员似乎情商偏低，这样中二的发言，现在的小孩都听不进去的。

不过他倒是看到有人真的动身了，只见李文韬举起手，他眼神有些空洞，嘴唇颤抖的走上前问道：“我……我想问，如果我现在加入，多久就被派去打仗？我……我……我不想死……我还想考大学……我还想……”

曙光看了看李文韬，眼神流露出愧色，他道：“新人有一周的时间训练，第二周实战，第二个月投入战场。”

“很抱歉，我们没有时间让你们慢慢接受忍耐。没办法，这样的非常规战争，现代科技已经完全起不了作用，以往的军事储备被彻底碾压，只能靠自己。我们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如果你们真的不想参与战争，我也不会怪你们。”

铃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嘴里喃喃自语着轻声道：“当年咱们一群人加入的时候，也是这样惶恐害怕呢，小安……”

重五听到了铃姐的话，沉默不语。

李文韬脸色苍白，考虑了半天，他终究没在坚持，而是选择了放弃。他还有父母，他不想就这样随意将自己的生命投入未知的世界中。

其他人也都一样的脸色苍白，再也不复之前的兴奋激动。

曙光显得很有耐心，他没有催促，他在等，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陈冬环视一圈，轻叹一声，走到人群前，所有人都目光都看向了他。

有不解，有疑惑，也有开心。

曙光就是那个开心的，只是他的开心更像是苦笑。

因为他在陈冬站出来后并没有看到有一个人有动作的。

“我加入。”

此时，却听陈冬开口道：“我无父无母，一无所有还欠了几十万的医药费。原本我今天就是准备退学的，没想到碰到这档子事。我已经对人生没什么期望了，如果能死的稍微光荣一些，也比烂在人堆里发臭的好。”

这里面有一半的实话，陈冬也只是卖了个小心思。

曙光听完陈冬所说，眼神微动，他上前拍了拍陈冬的肩膀，语气带着感叹地说道：“有勇气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捍卫人族的英雄。”

说罢他看向众人：“还有要加入的吗？”

沉默了片刻，气氛稍微尴尬，但下一刻就有人举手喊道：

“我加入！”

接着又有几个人也举手加入，曙光又一再问了数遍，最终叹气，对铃姐道：“把他们的信息报告给管理部，现在他们不愿意上战场，但要是以后如果有意愿的话看看能不能调配到其他地方，现在让他们散了吧。”

“好。”铃姐点头道，说着便组织人让学生们离开。

“重五，你带人陪同他们，去告知他们的家属，做最后确认。”曙光对重五说道。

“唉，六百多个人里面只招到这几个孩子，等于白忙活了。”重五发了个小牢骚，但还是带人去安排了。

唯独陈冬站在原地，他看着曙光，曙光也在看着他。

最终，曙光先开口了：“我先感谢你，你的那几句话让我们多了几位战士。你叫什么名字？”

“陈冬。”陈冬回答道。

“陈冬……你就是那个二级天赋同时还拥有四级读取率的陈冬吗？”曙光问道。

“是。”

曙光点头，“嗯。我看得出，你有很多疑惑，但是你却一句话也没问，与你表现的不同，你很聪明。”

陈冬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在班里成绩一直都在中下游。”

曙光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着陈冬思索了片刻，他说道。

“既然你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家人，那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曙光上前，没等陈冬反应过来，单手抱住他，纵身一跃。顿时，陈冬只觉得身体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视线眩晕，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等到双脚落地时他已经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了。

春天的夜来的很早，尤其是阴雨天。

此时黑暗遍布整片天空，陈冬的眼前是城市的灯火通明与车水马龙。

“小朋友，感觉怎么样？”曙光背手站立在他一旁。

心脏依然还在狂跳，陈冬咽了咽喉咙，冷汗直冒。

“操……”陈冬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曙光笑笑，“放轻松，好好看看，现在你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顶端，你正俯瞰着这座城市，有没有什么感受？”

“有……”陈冬深呼吸两下，调节气息，努力让心跳不再剧烈跳动。他强忍住想呕吐的欲望，脸色苍白如纸。

“什么感受？”曙光问。

“想骂人，回到地面上。”

“哈哈哈哈。”曙光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居然想着下楼，可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丝毫对高度的恐惧，你看一看脚下，你可知道你现在正在俯视着这群蝼蚁一样的卑微生命？”

曙光凝视着陈冬，夜风卷动他的西装，他的眼镜被霓虹灯光印的发亮，陈冬透过眼镜，看到的是更为闪亮的一双眸子。

“我为什么知道呢？”

陈冬眼睛死死盯着曙光的脸。

“我只是一个学生，老师让我们不要站在楼顶边上，这里危险，为了安全，我自然想下楼。”陈冬道。

曙光没有说话，他依然在看着陈冬，过了十几秒，他摘掉了眼镜。

没有了眼镜的隔阂，陈冬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感受到曙光那双眸子里，隐隐显露出的

——暴虐。

“真是完美的伪装者。”

重新戴好眼镜，曙光望向夜空。

他用陈冬刚开始见到他时那样，用平静磁性的声音说着。

“陈冬，我以伊兰人的身份邀请你，希望你能参与这一场拯救人类文明的行动。”

“这场……地狱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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