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道场开启这一日。

道场坐落在一片荒芜的山谷中，四周被高耸的岩壁环绕，与世隔绝。数十年前，这里似乎曾经历过一场混战，残垣断壁上到处是剑痕。

同一个宗门的修士都聚在一起，散修则三三两两站一块。

在这一片等待道场开启的人群中，月夕显得格外突出。

她披着宽大的黑斗篷，戴着鬼脸面具，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之外。

她听到人们时不时朝她这里瞥几眼，低声窃窃私语。

“这就是几天前那个414号？术士公会又有新成员了？”

“他还敢来这里？真不怕死。”

“术士公会嘛，你懂的。”

按理来说，所有术士都在正道追杀的范畴内。

但术士公会是例外。

一提起术士公会，众人第一反应是：那群疯狗。

曾经有修士误杀了术士公会的一个成员，第二日，那个正道修士的头颅就出现在他背后的宗门大门前。

那个宗门在三界不大不小，也算有些威望。宗主蒙受如此大辱，当即下令活捉了一个公会成员，剖出其心脏作为回敬。

当夜，整个术士公会倾巢而出，击破宗门防御，硬生生杀上中心殿堂，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同样的手法剖开宗主的胸膛，取出心脏。

若论及势力大小，术士公会终究只有几百人，远远比不上有数千弟子的正道宗门。

但他们全员强且疯。

正是因为这股疯劲，面对术士公会的成员，正道修士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毕竟那群邪修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也不想被疯狗缠上。

——当然，也只是明面上不动手罢了。

要是私底下把人杀了，术士公会也不知道凶手是谁，自然也没法追究。

因此，一见到414号，有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等道场开启，找个偏僻的角落把人杀了，不就能私下领赏金了？

要知道，这次来道场的人，和上次去秘境的那批人，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可是曾经当世第一大能的传承道场！无数人趋之若鹜，哪怕是四大宗门的长老也不例外了。

在场，四大宗门都集齐了。

在所有人最前面，站着谢清弦。他乌发白衣，长风卷起他的几缕发丝，衬得他清冷的眉眼好看得惊人。

贺兰亭站在谢清弦右后方。平心而论，他的长相也算俊美，但是在谢清弦的衬托下，却黯然失色。

月夕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贺兰亭攥紧了拳头。

——但凡是有谢清弦的地方，没有人会看得见他。

月夕在面具下笑得灿烂。

表面上不在乎，其实内心已经恨死了吧？

她正在内心嘲讽贺兰亭，因而没发现谢清弦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等月夕重新抬眸，才发现不对劲。

雾在变浓。

越来越浓，直到她看不清其他人。

道场要开启了吗？

月夕这样想着，便见下一刹那，雾突然散开了。

在所有人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仙梯，延伸向云霄之上。

“道场开启了！道场开启了！”人群中，不知谁喊道。

“这是……天梯？”

“要爬上去，才能进入道场吗？”

剑宗带队长老，也就是先前拒绝月夕的那个，看着眼前这一幕，眯起了眼睛。

许久，他缓缓开口：“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传闻中的心魔天梯吧？”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心魔天梯，顾名思义，一旦踏上天梯，周遭环境便会变幻形成你的心魔，唯有道心坚定的修士才能抵达终点。

当下，便有一部分人转过头去，自以为隐蔽地看了月夕一眼。

众所周知，术士绝对是心魔最深的，这个414号肯定上不去了。

然而，414号戴着面具，众人也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是什么，只好讪讪转回去。

有人问：“谁要先上去？”

没有人动。

第一个上去，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一旦成功，就能抢夺寻宝先机。

坏处是，没有前人的表现作为参考，容易失败。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

“我可以哦。”

冷淡简短的那句话来自谢清弦，温柔含笑的声音则来自月夕。

两人皆是一怔。

谢清弦朝月夕颔首：“你先吧。”

月夕没有推让。

知道这一关是考验心魔之后，她就不对进入道场抱有希望了，现在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能上就上，不能上也可以早点离开。

月夕感到背后有无数目光，有不怀好意的，有幸灾乐祸的……无论如何，没人相信她能走上去。

她踏上了天梯的第一阶。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她——

无事发生。

月夕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心魔出现。

于是她继续往上走了一步。

还是无事发生。

众人：“？”

难道这个心魔天梯坏了？

月夕心下也很诧异，继续往上走。

她真的就这样一路走到天梯终点，也没见什么心魔出现。

众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谢清弦。

在众人注视下，谢清弦走上了天梯。

他一步一步走得散漫，完全看不出心魔天梯对他有什么影响，同样顺利抵达了终点。

众人：“……”

所以这果然不是什么心魔天梯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往天梯上冲。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既然这只是普普通通的梯子，那肯定是要抢先上去的，越早进去越容易抢夺宝物啊！

众人顿时疯了一样一窝蜂往前跑。

然而，还没等他们碰到天梯，就发现最开始往前冲那个人停住了。

他停在天梯的半途中，像是见到了什么极恐怖的景象，整个人都僵住了，向后倒去——

他从半空中跌落，正式宣告失败。

所有人都停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本来以为这是普通梯子，现在看来，确实是心魔天梯没错，可是前面那两个要怎么解释？

谢清弦就算了，当今正道新生代第一人，道心坚定也正常；可是那个414号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术士最容易走火入魔吗？

此时此刻，月夕垂眼注视下方的场景，也有些不解。

她是在术士公会检测过心魔程度的，连009都震惊于她怎么没疯。

为什么她走上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心魔出现？

剑宗带队长老沉吟片刻，率先往上走。

然而，他刚一碰到天梯就被弹开了，整个人飞出几丈远，吐出一口血。

众人一片哗然。

要知道，这可是剑宗的三长老，修为已经达到化神期，竟然就这么被轻易弹飞了？！

而且，前面那个人好歹是到了半途才掉下来，这个剑宗三长老可是刚碰到就被弹开了，这道心得多不坚定？

于是，当剑宗三长老满身狼狈地爬起来，抬头就迎上众人隐晦的鄙夷目光。

他：“……”

攀爬天梯的过程还在继续。

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

但不管如何，他们都会在半途中僵住，面上划过挣扎之色，直到战胜心魔。

再没有出现第三个人，像月夕、谢清弦那样轻轻松松就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