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市一家高档酒肆的包间内。

包间门口把守着护卫，周围不见任何闲杂人员。

包间内推杯换盏，响起愉悦的笑声。

里面一个声音响起。

“河北之地，百姓嗷嗷待哺，长安城内的米价又被我等几家把控，那罗艺此时造反，真是帮了我等大忙，如今军中粮草不济，看他李二还能坚持到几时？”

几人听了，哈哈大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我等几家只要抱团稳住，他李二迟早乖乖低头，要让他知道，他李二这皇位没有我等世家的坚持，他屁也不是。”

“哈哈…”

“哈哈…”

“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那些吃不上饭的贱民也会将李二生吞活剥了，那大隋不正是前车之鉴吗？”

“崔兄说的正是，没有百年的皇家，只有我们百年的世家，这次定要让李二知道，我们世家的底蕴。”

这里坐着的正是五姓七望中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和太原王氏。

若是李二知道，这些世家子弟在背后如此猖狂，怕是早已暴跳如雷了。

而这些人还不是世家嫡出，只是在京中做官的庶子。

这时。

博陵崔氏的崔正问道：

“为何今日不见郑乾？他不知道我等在此相聚吗？”

几人收敛笑声。

范阳卢氏的卢寅回道：

“崔兄，某已通知了郑乾，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没来？”

崔正眯着眼睛，眼露寒光。

“哼，没他郑家，我等依然不惧。”

而后对卢寅说道：

“卢兄，这郑家与你卢家是世亲，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说着，几人的目光都盯向卢寅。

卢寅有些尴尬。

“某回去，就去见郑乾。”

这时，清河的崔世问道：

“王兄，为何一言不发？”

几人又将目光转向王氏的王全。

王全搪塞道：

“某昨日感染风寒，身体有些不适，各位贤兄多多担待。”

听到王全的解释，几人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真的感染了风寒。

继续喝着美酒吃着佳肴。

崔正又对卢寅说道：

“卢兄，如今长安城天寒地冻，而你卢家又把持着木炭的生意，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

卢寅握手施礼道：

“崔兄放心，我卢家绝不会做有违世家利益之事。”

崔正见卢寅如此保证，十分受用。

五姓七望，如今崔氏势大，各家又以崔家马首是瞻。

而李家虽说与李二出之同宗，可在朝堂中的影响力又是最弱的，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可王全一直言不发，但脑中一直活跃着，像是在权衡着如今这局势的优劣。

…

宣德殿内，李二坐在上首。

房玄龄与杜如晦居于下首。

“房相，荥阳郑氏可有回复？”

房玄龄停顿了一下，面露难色。

“陛下，臣与郑氏家主接触过，他们答应支持我们，但是…”

李二听到郑氏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心中一喜，可听到房玄龄还有话没有说完。

问道：

“但是什么？”

房玄龄俯首道：

“他们列出八个家族子弟名单，希望能够弥补朝廷空缺。”

李二刚刚还喜悦的心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说的好听，弥补朝廷空缺，还不是要官。

可是这种利益的交换，公然要官的做法，实在让李二心中难堪。

但是他又不能不答应，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让他着实不爽。

房玄龄偷偷观察着上首的李二的脸色。

“陛下，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个条件。”

李二深吸一口气，问道：

“还有何条件？”

房玄龄硬着头皮说道：

“郑氏希望与皇上联姻，希望陛下能将公主下嫁郑氏。”

“砰…”

李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桌面上砚台直接被打翻在地。

一旁陪侍的张公公见状，捡起砚台，上前劝道：

“陛下，切莫生气，保重龙体要紧。”

“他想让朕的女儿下嫁郑氏？”

虽然这个时候，民间传闻，人人以娶世家女为荣，可这种要求，让李二感觉到耻辱。

李二脸上充满了戾气，眯着双眼，嘴角却扬起了笑意。

在场都是跟随李二的老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要杀人了啊。

杜如晦急忙上前，道：

“陛下，这时候杀了郑氏，只会让其他几家的关系更加的稳固，一时的忍耐，才能换回更大的利益。”

或许是杜如晦的话，李二真的听进去了，李二身上的戾气收敛，激荡的情绪开始平复。

心中开始思考着利弊。

用一个女儿来换郑氏的支持，不仅可以解决此时的粮食危机，还能联合起来，将世族的势力进行分化，等到时机一到，将他们逐个击破。

届时世族就算不死，也会伤筋断骨。

这么一想，公主下嫁郑氏也不是不行。

李二子女众多，嫁一个女儿，对他来说没有什么。

即使后世的历史如何对李二歌功颂德，赞扬他的丰功伟业。

可李二在势弱时，与异族会盟，在强盛时，又将女儿嫁到番邦，以图边疆安稳，这也是不争的实事。

“房相，此事交由你去办吧。”

李二说这话时，语气非常的平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臣领旨。”

房玄龄深深的看了眼陛下，多年的君臣关系，他已经知道陛下的意思。

…

太极宫皇帝寝宫内。

此时太上皇李渊虽已退位，可依旧赖在太极宫不走。

李二为了彰显孝道，并没有逼迫。

长安城进入寒冬，而阴森的宫殿内比之其他地方更加寒冷。

即使木炭整日不断，年事已高的李渊依旧感觉身体冰凉。

李渊躺在木塌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

头枕在宫女的怀中，宫女在替他按摩着额头。

脚被另一名宫女包裹在怀中取暖。

李渊闭着双眼，神情惬意。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喊声。

“皇爷爷。”

李渊睁开双眼，看见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的太子李承乾。

“大孙，今日怎么想到来皇爷爷这里来了？”

李承乾请安道：

“皇爷爷，承乾来给你请安了。”

看着李承乾乖巧的模样，李渊心情舒畅的坐起身来。

“好好好，来，乖孙，快到皇爷爷这里来，小心冻了身子。”

李承乾走到李渊的身边，李渊将他搂进毛毯里。

“皇爷爷，其实承乾今日来，是因为宫中寒冷，特地带人来给皇爷爷安装暖气的。”

那日江言让李承乾回宫给李二安装煤炉，后来想想，宫中太大，煤炉很难起到作用，便设计了暖气管路，让李承乾带工匠回宫。

李承乾并没有按照江言的要求去给李二安装，他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太上皇李渊。

“哦？暖气？那是何物？”

李渊疑惑的问道。

李承乾道：

“孙子也不知如何解释，等会您就知道了。”

说完便将五六名工匠叫了进来，开始让他们安装。

李承乾也不顾李渊，自己亲自指挥起来。

李渊坐在木塌上，看着进来的几人，在宫殿内敲敲打打。

整个宫殿内的地板很快被拆的七零八落。

刚刚还一副慈祥的面容变得阴沉。

前几日他那个好儿媳，长孙无垢给自己请安时，恳求自己亲自出面去说服太原王氏，才刚刚办妥。

今日这个孙子就带着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来，将自己的寝宫破坏。

李渊面沉滴水，心里思忖着：

这一切定是那个逆子所指示的。

在外人面前一副恭孝模样，还不是想让自己搬出太极宫，好给他让位？

李渊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就算这逆子将太极宫拆了，他也坚决不搬出寝宫。

到时候看他李二如何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李承乾不知道李渊的想法。

只顾着指挥工匠干活。

整个宫殿内地下被铺了一层U型管路，管路直接通向外面。

外面有几个泥瓦匠正在砌着一个巨大的灶台。

等管路铺设完成，地板又恢复了原状。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等一切准备完毕。

李承乾命人开始烧水。

沸腾的水汽沿着管路流通。

“皇爷爷，暖气已经铺设好了，您下来感受一下。”

其实在李承乾把地板恢复原状的时候，李渊就感觉事情好像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而且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整个宫殿内不像之前那样阴寒。

脸上的阴沉也消失了。

李渊按照李承乾的指示。

赤脚走在地板上。

一股热气沿着脚心直达身体。

随着热气越来越多。

阴森的宫殿温暖如春。

几个宫女对这样的变化，也感到惊奇，低声交流着。

李渊低哼一声，宫女急忙闭嘴。

李渊的脸上又带着老人的慈祥，道：

“这暖气的确神奇，大孙有心了，这么好的东西，还知道想着皇爷爷。”

李承乾抬起稚嫩的脸庞说道：

“那是，承乾可是最先给皇爷爷安装的，连父皇母后都没有。”

听到自己的儿子儿媳都没有，李渊非常的舒坦。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