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皇子乳母有个幼弟,就叫周砚。
谢洵瞳孔骤缩。
回想五年前那场宫变,来得很是突然。
血染丹墀那夜,恰逢太子妃临盆。
谢洵记得东宫坠落的琉璃瓦,在火光中碎成千万片寒星,就像阿姐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产房里的血腥味混着硝烟,刚出世的小皇子连一声啼哭都来不及,就被乳母裹在染血的锦被中仓皇带走。
待谢洵斩开叛军重围赶到时,只看见太子抱着阿姐逐渐冰冷的尸身,白玉阶前积着的雨水,正一滴滴被染成淡红色。
后来朝野都说,当时的太子殿下是在那夜被抽走了魂魄,登基大典上新帝的眼神空得吓人,任凭太后将朱笔一支支塞进他僵直的手中。
而谢洵在整理阿姐遗物时,总对着那对缺了一半的玉佩出神…
“周砚现在何处?”
“赵大人,你方才说查到个叫周砚的民夫?”
“是,一年前的工役名册记载,周砚是最后一批合龙堤坝的民夫。”
赵御史压低声音继续道,“但下官走访老吏得知,周砚有个带着稚子投奔他的寡姐,就住在堤坝下游的周家村。”
“周家村在哪?”
赵御史脸色突然惨白:“就在...决堤处正下方。”
众人沉默地望着咆哮的洪水,那里曾经是百亩良田,如今只剩翻滚的浊浪。
谢洵跌坐回座椅。
“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晚——
“报——!”亲卫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找到周家村幸存者了。”
赵御史问,“周寡妇呢?”
“死了。洪水来时就...”,亲卫低头,“但小皇子还没有消息。”
“继续找”,谢洵声音冷得像冰,“把临江府翻过来也要找到!”
翌日清晨,赵御史带来了更糟的消息:昨夜又有三处堤坝渗水,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被山洪阻在半路。
“侯爷,陛下密旨,如今临江府太危险了,他命您立刻回京。”赵御史递上黄绢。
“不,本侯暂时还不能回去。”
他好不容易有了小皇子的消息…若是就这样回京,他有何脸去见已故的阿姐。
他那生死未卜的侄子或许就流落在这灾民遍地的州县里,若贸然声张,反倒可能惊动暗处的人。
谢洵立刻扯过信纸,写下,“临江府灾情严重,臣请求留守赈灾”,随后递给赵御史,“请帮我送到陛下手中”。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留了下来,只对外说是见灾情未平,不忍离去。
接下去的每日,他照例巡视赈灾粥棚,目光却总在流民堆里细细搜寻…
… …
谢洵站在临时安置灾民的棚户区,看着面黄肌瘦的百姓排队领粥,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碗底沉着的几粒米。
“朝廷的粮还没到吗?”谢洵声音冷得像冰。
随行的侍卫低声道:“户部说漕运受阻,至少要再等半月。”
一向沉稳的裴神医猛地摔了药箱,“昨日还说已经处理好了,今日怎么还需等半月?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拖延!”
谢洵眸色幽深。
他当然知道是谁在阻挠,太后党羽遍布朝堂,如今罪证被送往京城,而他又自愿留下来赈灾。
他们自然要千方百计阻拦他回京。
“侯爷,您的伤……”,裴神医看着他肩头渗出的血迹,眉头紧锁。
谢洵摆了摆手:“无碍。”
裴神医忍无可忍:“您再这样硬撑,等夫人见到您时,怕是要直接守寡了!”
谢洵冷冷扫他一眼。
裴神医不怕死地继续道:“不如让我去接夫人过来?不然…”
他凑近了谢洵,低声道,“月圆之日在即,侯爷你的旧疾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