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同书面色如常，心中却暗暗点头。

能用最直白的方式，将圣人之言剖析至此，倒也别有一番天赋。

见章同书未有不悦，万景铄顿时精神一振，忙着抢先出声。

“学生以为，这话其实是在说‘心正则气自舒’。”

“要是干净做人，光明正大，自然心安理得，要是背地里干了坏事，哪怕没人说，心里也慌得不行。”

他说到这里，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就好比，偷了人家的鸡，晚上梦里都能被鸡啄醒！”

堂中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连一旁的余瑞和陈济也忍不住偷偷咳嗽掩饰笑意。

最后，黄兴文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开口。

“学生觉得，圣人之言，重在一个心正。”

“君子心正，所以行事自若；小人心歪，所以终日惴惴不安。”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外面的敌人，而是自己心里的鬼。”

他说得慢条斯理，虽然稚嫩，但语句中自带几分沉稳气度，颇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

这番回答，竟然是几人当中最为正经吧。

章同书静静听着，目光微微深了几分。

四个少年，各自解释不同，有直白痛快的，有市井俚语的，有引经据典的，有沉稳深刻的。

虽不如正统学子那般循规蹈矩，但字里行间皆能窥见灵性。

若是稍加点拨，引以为器，未必不能成才，虽说离他的收徒标准还差得远，但只是旁听倒也不碍事。

思及此，章同书心中已有定计，脸上却依旧一派肃然。

他沉吟片刻，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地看着四人，缓缓开口。

“你们既然有心向学，我自然愿意收你们。”

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语气略缓。

“不过这座学问不是一日能成的事，你们就每日来我门下旁听。”

“等到你们学业上有所精进，再谈收徒之事也不迟。”

厅堂之上，章同书话音落定，四周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这可是真正登了大雅之堂啊！

哪怕只是个旁听，但也挂了章同书的名号，已然比其他寒窗苦读的书生高出一头。

而且听章同书方才的口气，若是真心努力，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转为正式门生！

想到这里，方文山、谈天佑、万革、黄正则这四位做父亲的，顿时眼圈都红了，激动得不行。

几人对视一眼，几乎是默契十足地齐刷刷跪下，重重叩头。

“谢过章大人成全！”

“犬子顽劣，蒙大人不弃，实乃我等三生之幸！”

叩首声在厅堂回荡，连门外张望的小厮们都一脸敬仰，心道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几位父亲磕完头，也顾不得膝盖疼，转头就对着各自的儿子们催促。

方文山拍着方世玉的后脑勺，一边压着声音怒道。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老师！”

谈天佑也忍不住推了谈子豪一把：“混账东西！这等大好事，还要别人提醒？”

万革和黄正则更是又推又掐，生怕自己家那点儿出息全毁在儿子身上。

而被催促的四人此刻却有些别扭地站着，互相交换着眼神。

方世玉咬了咬牙，憋了半天，终于代表几人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嗫嚅着开口：

“谢，谢大人好意，不过……”

听到这里，章同书眉梢微挑，余瑞、陈济也竖起了耳朵。

就连沈阳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心中咯噔一声。

只听方世玉继续说道，声音虽然怯生生，但却带着几分认真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