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珍宁郡主并没有当真杀我。

她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端详着我。她是在认真思忖方才顾青侯说的话：

「这个娼妇，留着有妙用。」

许久，她才释出些许笑意，点了点头。

「不错，当真是有八九分相像。」

说的是我与病故的端若皇贵妃。

这是连天家皇子也为数不多才知晓的秘辛：段若皇贵妃柳汝，原名海明笙，是我祖父过继到太傅柳家的小女儿。

而端若皇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甚至可称之为挚爱的妃嫔。当年皇贵妃猝然病逝，皇上一夜白头，大半年时间靠酗酒沉溺于对她的缅怀中，险些搁置了政务。

「如今皇上虽然有意九王爷，但到底没真正立储。若是朝云能换个身份，与皇上偶遇、入了后宫，对立储必然也是有所助益的。」

顾青侯信誓旦旦道：

「朝云在娼馆呆了三年，最是会讨好男人、迎其所好，再教她些段若皇贵妃的习惯，加上这张脸......」

「珍宁，还有什么比故人重逢、挚爱重生更有吸引力的呢？」

珍宁郡主斜睨他一眼，阴阳怪气笑了：

「好一个故人重逢、挚爱重生，顾郎倒是感同身受了。」

顾青侯谄媚的神色一滞，喏喏闭上了嘴。

「那你呢？听话吗？」她目光灼灼，同我对视，瞳孔中充斥着对权力的欲望和贪恋。

九王爷虽然不堪大用，却跟她一母同胞。珍宁郡主受宠、有些话语权，到底因为是女子而没办法真正继承大统。

全力扶持九王爷，她才能在皇上驾崩后有机会把持朝堂、垂帘听政。

我故作害怕地跪了下去，嗓音微微轻颤，像是被吓极了的模样：

「只要郡主留奴家一条命，奴家什么都愿意做。」

珍宁郡主轻笑，「别什么奴家了。」

「你以后就是正经千金贵女，我会着人给你安排个江南商贾家小女儿的身份，这段日子你好好跟刘嬷嬷学些皇贵妃的习惯。」

「——刘嬷嬷曾经在皇贵妃身边伺候过几年，很是了解。」

转眼三个月过去，到了年末宫宴。

我顶着江南琵琶司造许家小女儿，许雁柳的身份，以进宫献艺的名义，盛装入了宫宴。

我一袭水白色绣合欢花的裙裳，独自站在桥畔桂树旁，待收到刘嬷嬷传来皇上走近的暗号时，便对月双手合十、低声喃喃自语。

这身衣裳是皇上对段若皇贵妃一见钟情、执意娶进宫时，皇贵妃所穿的颜色样式。

皇上果然被这抹心中怀恋多年的身影所吸引，待我故作惊慌回首时，他看清我的容貌、双目射出掠夺的光。

我心下暗笑，却闪身迅速跑了开，唯留下一支珊瑚缀明珠的簪子，丢在地上。

侍卫没能寻到我的身影，夜宴便开始了。

从我身着水白色绣合欢花的裙裳、怀抱琵琶走上夜宴，便感觉到三道目光紧紧盯着我。

顾青侯盯着我，眼里有些鄙夷，有些不甘，以及担心我能否如计划般顺利进行下去的紧张。

而珍宁郡主很是不屑，她虽然也对我助益九王爷立储的事有所期待，到底还是怨恨嫉妒我与顾青侯的前尘纠葛。

至于皇上...

我将三年来在娼馆学的招式使了个全力，虽是媚眼如丝，弹拨琴弦时的垂眸却透着自然的青春，与那个手握天下权的老男人眼神交汇时。

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俱是贪婪和欲念。

「琵琶司造许家的小女儿，上前让朕看看仔细。」

果然，一曲结束后，他便不顾群臣尚在现场围观，扬手将我招了过去。

待我捧着琵琶走近、盈盈一拜后仰起脸，他显然更满意，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拖进了怀里。

随后将那支珊瑚缀明珠的簪子，小心翼翼簪入发髻。

「美人掉了簪子，朕替你簪上罢。」

我羞涩笑了，抬手摩挲着簪子上的那颗明珠，身子娇软地靠在他怀中。

皇上已年过半百，脸上挤满了皱纹和油腻的横肉。他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威严与理智，沉迷在怀恋旧爱和声色犬马之中。

这样的男人，对我而言，却是最容易拿捏的。

在皇上身边周旋，远比在余淮生和顾青侯之间讨好游离简单得多了。我只需忍着恶心，浅笑撒娇、吟唱几句江南软语，便迷得皇上心醉痴迷。

当夜皇上便强行将我留在宫中。一夜宠幸后，封我做了昭仪。

他是个昏君，也是个“痴情”的昏君。

自我入宫后，他便日日都要来我的桂和殿，这也是端若皇贵妃当年住的宫殿。

「阿柳、阿柳。」皇上大步走进寝殿，唤着我的闺名。

我侧目柔柔回望他，莞尔一笑：「怎么了，沈郎。」

阖宫唯有我被特许，可以这样称呼皇上的名讳。

他已经完全把我当做了端若皇贵妃的替身，献宝似的将一盘水灵灵的果子放在我面前，「阿柳说想吃这吐蕃果子，朕便特意让七皇子千里迢迢送入宫来。唯有这一串完好无损，阿柳，尝尝。」

还未等我谢恩，他便直接捏了颗果子塞进我口中。

果肉在唇齿中迸开的滋味、和皇上陌生、苍老的脸，让我甚至一瞬间有些想吐。

但我强撑着笑意，仰身与他嘴唇贴着嘴唇，用柔软的舌头，将口腔中嚼碎了的果肉渡入他口中。

黏腻的汁水顺着唇角溢了下来。

皇上贪婪的舔吃着我口中每一缕浸润了果香的唾液，直吻得我喘不过气，才堪堪放过我。

我脱力地仰在软榻上，动作间胸前衣襟散乱，露出浅碧色的贴身肚兜。我故作娇羞地攥着衣襟遮掩，却勾得皇上更兴致勃勃。

他炽热又汗津津的手掌，揉捏着我软嫩的身子，臃肿的身躯挤进我两腿间。如同不通人性的猪犬般，拱着口鼻在我的肩颈耳后嗅闻舔舐。

「阿柳，阿柳...」他望着我情动呻吟的模样，边尽力挪着身子动作着，便口中念叨着我的闺名。

我知道这句「阿柳」唤的不是我，而是端若皇贵妃柳汝。

多可笑。我勾了勾唇角。

若不是早知道他因怀疑皇贵妃是被祖父故意过继到柳家、设计入宫魅惑于他，在连续几夜的思虑后，亲手下毒杀了她。

还要以为他是多让人唏嘘的痴情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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