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之光

宋方剑应允了唐宋的要求后，先把陆霄叫了过来。

“你脚上很有力，球也踢得不错，但只有这些是进不了球的。我给你打个比方吧，你把球看作一片羽毛，你越是用力，羽毛是不是越是会乱飞？所以，你要把力收起来，这样羽毛才会向你踢的方向飞去。明白了吗？”

陆霄这次听进去了，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知道宋方剑不会再和他踢，于是心花怒放的去了场边。因为他听到宋方剑叫了他的名字，说明宋方剑已经记住他了。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好了，那咱们开始吧，还是十个球……”宋方剑郑重的对唐宋说到，后者却连连摇头。

“只剩三个了，我不想占你便宜。”唐宋理所当然的说。他看得出宋方剑有点累了，再踢十个球肯定更累，这种以逸待劳的事他不屑做。

宋方剑又一次忍俊不禁，不过他在门前可没含糊，摆出了标准的守门员姿势。

等他站稳，唐宋才开始踢球。

第一个球踢得软绵绵的，球踢出去后咕噜咕噜的就往球门滚，虽然方向是往右下角，但那个速度……

宋方剑一言难尽的将球踩住，发现唐宋很不满意的看着他。

“你骗人！”不等宋方剑问，唐宋就叫了起来，“像踢羽毛那样根本进不了球！”

这下所有人都感到一言难尽了，踢羽毛是对陆霄那种脚有怪力的家伙说的，你一个小屁孩，大腿还没陆霄胳膊粗，哪里能用得上这个方法？

陆霄直接找了个草丛，把头藏在了里面。

“你使劲踢，想象球门前有堵无形的墙，而你要用球把墙砸出个洞来。对了，你还可以站后一点，通过助跑借力来踢。”宋方剑不厌其烦的对唐宋说。

“哦。”唐宋第二个球果然退后几步，然后跑起来一脚将球踢了出去。

这一次，宋方剑是在球门左下角将球铲出了线。唐宋踢球没有那种“嘭”的音效，如果不是宋方剑铲球，场边的人几乎都没注意他把球踢了出去。

宋方剑的心情却激动不已。第一次是右下角，第二次是左下角，唐宋这两次打门，都是针对他刚才说过的弱点，若不是踢出的球有点慢，他这两次恐怕都扑不出来！

一个球员的力量和技巧，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训练得到提升，而这种一点就透的灵性，比什么都珍贵！

宋方剑铲了球后半天没动静，唐宋又有点不满意了：“你又骗我，右边你也能防下来，左边你也能防下来，防守面积小根本不是你的缺点！”

唐宋其实不会这么着急的，以他的性格，他可以先试宋方剑防守面积小的缺点，然后再试宋方剑不太会处理低空球的缺点，然后……反正他可以一个个的试。但现在不行，因为他只有最后一个球的机会了，如果没法进球，他还是只能和陆霄打平——进球数都是零。

场边的人笑得直捶地，有个大学生好心提醒：“小弟弟，宋方剑毕竟是职业球员，他那种反应速度，你就算知道他的缺点，也没法用啊！”

然后那个大学生就后悔了。他看到唐宋突然变得非常沉默，好像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这让那个大学生自责不已，说话挺有趣的一个小孩，不会就这样消沉下去吧？

唐宋沉默不语的走过来将球抱着返回点球点的样子，把宋方剑也吓了一跳。他看得出唐宋很要强，有心想要安慰他，让他不要急于一时。

谁知道唐宋摆好球后突然站起来一笑，两排白白的牙齿把所有人都看愣了。

就在这瞬间，唐宋也不助跑，直接就起脚射门！

那球不高不矮，在半空中直飞向球门的右侧！而这个角度，正是宋方剑鞭长莫及的地方！

他倒是练过一两次门将的扑救动作，但这片刻间哪里做得出来？

就在球飞过球门线的同时，唐宋也“哎呦”一声叫了起来。为了完成抢射，他的脚下也打滑了，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宋方剑听他叫得痛苦，赶紧上去查看，却见唐宋脸上带着笑，对他淡淡的说：“我进球了。”

宋方剑一愣，跟着畅快的笑了起来。对他来说，赢大学生队是理所当然的，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大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天涯两相忘，山水各自伤了。

而发现陆霄和唐宋则不同。两个小孩都是临原市人，代表的是临原市那些在泥土中孕育的新生力量。他们未来或许不能成材，也或许什么都改变不了，但看到他们，总会让人感到一种希望。

“恭喜你，你赢了。”宋方剑把唐宋拉起来的时候由衷的说。

其他人也没将宋方剑对唐宋的恭维放在心上。唐宋这又是笑，又是摔跤的，他们很快忘了那个不怎么正经的进球。只有宋方剑明白，就算唐宋没这么多小伎俩，他也不一定能把球扑下来。

“不，我还是输了。到你踢的时候，我肯定一个都防不下来。”唐宋不在乎和宋方剑的输赢，他只想把陆霄比过，所以认输认得很坦荡。

“要不咱们试试？万一我最多只能进一个球呢？”宋方剑逗唐宋。

唐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宋方剑，然后撇着嘴说：“那你就真成废物了。”

多好的一副惺惺相惜的场面，就这样变了味道。然而宋方剑并不生气，他发现唐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有时候让人无法接受，但实际上，他却没有让人做出为难的事。

这一想，宋方剑就感到自己的心再次被触动了。

但只见唐宋大气的摆了摆手，没有一点感情的说：“快走吧大叔，你眼里都进沙子了。”

到这份上了，宋方剑还能说什么？他笑吟吟的低头往球场外走，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吴勇等人立马跟着，还把大学生队的人也带上了。他们是大人，一场球赛下来，有他们大人的放松方式，搓澡撸串喝酒，要多丰富有多丰富，哪里想在球场上吹风？

宋方剑走了没几步，看到唐宋放在地上的足球，心念一动，将球挑了起来。

唐宋顿时急眼了，“呀呀呀”的冲上前。陆霄输了台球欠账的事他已经弄明白了，哪里想到踢点球输了对方还要把他球拿走？

“把我的球放下！”唐宋也不怕人多，吊着宋方剑的胳膊就不放。

宋方剑其实有意要和唐宋换一个足球，但看这个情形……他想了想，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摸出一枚气针，把唐宋足球的气放了一点。

“你这个球气太足了，不仅容易炸，对脚也不好。”宋方剑说着，将球还给了唐宋。

“哦。”唐宋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手上却把球藏到了身后，看那样子还是不放心宋方剑。

宋方剑越看唐宋越觉得心酸，咬着牙转身，越走越快，仿佛要逃离这里一样。等陆霄想到要去追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远方。

在遇到宋方剑之前，陆霄的生活不可谓不精彩。逃课、打架、欺负别人，在四厂职工生活区过的有滋有味，不少同龄人看他的眼神中充满着羡慕。如果就这样过下去，他也能成为吴勇那种人，到哪里都吆五喝六，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感到畏惧。

可这个时候宋方剑来了，他用三个进球在陆霄眼前踢开了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不用纹身，不用光头，不用人多势众，就那么堂堂正正的踢球，同样也能鹤立鸡群让人印象深刻。

陆霄知道，他必须在这两种生活中做出选择，而这种选择，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难。

就在陆霄确定要成为宋方剑那种人时，得意洋洋的张基准在他面前跳了出来。

本来吴勇一走，张基准说什么都不敢独自面对陆霄。但今天这种机会太难得了，宋方剑让石油厂的人长了脸，他怎么能不在陆霄面前显摆？

“陆霄，不是我说你，你们四厂的人可真不知天高地厚。我宋大哥是什么人？那是职业队的青训球员！要不是他们俱乐部解散了，你以为你能见到他？我给你说，我表哥也是看在宋大哥的面子上才不和你计较，以后你再敢像今天这么对我，我表哥饶不了你！”

张基准扯了一会儿宋方剑，又扯了一会儿他表哥，其实就是怕陆霄以后再欺负他。

“嘿！你表哥饶不了我，那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陆霄心里正不爽，说着就往前站了一步，吓得张基准连滚带爬的跑出十来米。

“陆霄，你别嚣张，这里是石油厂的地盘，我只要叫一嗓子，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回家吗？还有，你别想耍赖，输了的钱记得还给我！”

“我输什么钱了？有本事咱们别叫大人，重新比过！”

“比……比什么？”

“比……比踢球！”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陆霄就什么都不想了，认真的说：“打架你是打不过我的，那咱们就比踢球！”

张基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如果比其他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想半天，一听比踢球，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陆霄啊陆霄，你可别后悔，我们石油厂的职工子弟学校可一直都有足球课，你们四厂会踢球的能找出三个来吗？”

陆霄一拍脑门，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反而也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