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娘娘

大齐元年，六月二十号，清晨，初夏，杨柳依依，天际湛蓝。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皇宫入目一片刺眼的鲜红。

今日是霍郁娶妻封后之日，娶得是前甘州营参将，如今武安侯的女儿，司徒倩如。

霍郁能够一路过关斩将，坐上皇位，武安侯功不可没。

可这盛世喧嚣，都与密室中的沈珍儿无关了。

“翠华呢？她在哪？”

看着眼前陌生的宫女，沈珍儿虚弱的扯起干裂的唇角，想起霍郁走前说的，让原先宫里的人来服侍她。

可是眼前之人她并不认识，一股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

宫女绫罗跪在地上，看似卑微，却丝毫不惧眼前之人。

“奴婢不知。”

“姑娘还是进些食吧，您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若是陛下知道，会怪罪。”

沈珍儿气笑了，霍郁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以赎从前的罪过吗，她活着就行，看着自己这般憔悴的模样，他大概才高兴。

“你叫我姑娘，你不知道我啊谁吗？”沈珍儿玩味的看向塌下跪的笔直的人。

那奴婢迟疑了一阵，硬着头皮答：“奴婢知道，您是沈姑娘。”

沈珍儿秀眉微蹙，没来由的生气，抬手将那奴婢递来的吃食一并打翻在地，盯着那奴婢一字一句的说。

“你也知道，本宫是皇贵妃，前朝皇贵妃”。

“你们的皇帝，为泄一己私欲，将本宫囚禁在这里，无耻至极，小人行径。”

一番激动的言语，控制不住的扯动了脚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珍儿无奈的苦笑，密室没有黑夜白昼，她也不知道已经在这方小小的天地困了多久。

手中紧紧攥住那支白玉簪，唇瓣咬出了血，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远儿，她早随清穆哥哥去了。

“…你走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绫罗听到这声虚弱的声音，无奈轻叹了口气，自从自己被派来伺候，这位主已经不知道打碎了多少茶碟碗盏，茶饭不食，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明艳大美人熬成如今一副病弱西施的模样。

转眼看到她脚腕上的锁链，又觉得可怜，不禁好言相劝：“姑娘何苦为难自己呢？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图以后不是。”

沈珍儿侧面而卧，闭目假寐，不予理会。

绫罗撇了撇嘴，得，鸡同鸭讲，遂自行退去。

天子大婚，宴饮群臣。

多是跟霍郁出生入死的兄弟，推盏换杯间，霍郁许是刻意麻痹自己，不自觉已醉了，脸颊染上红晕。

晋楚看他那样子，心虚的摸了摸下巴，这桩婚事…是他私自许诺那司徒老贼的…

醉酒的霍郁被近侍一路引往凤藻宫，却在进门那一刻眼神变得清明，迟疑着迈进了门。

挑开红盖头，对上司徒倩如那张清丽的脸，对方一脸冷漠的望着自己。

霍郁无奈，屏退宫人，“立你为后，是与你父亲早有盟约，朕不能背信弃义…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今日是我霍郁对不起你，来日若有机会，必当偿还。”

眼看霍郁终于离开了凤藻宫，喜床上司徒倩如不自觉松了口气，但眼底却是一片哀伤。

慈宁宫内，芳姑服侍太后洗簌。

“你说什么？陛下今夜没有歇在凤藻宫？”

芳姑颔首：“是，陛下说近日政事繁多，去承德殿处理政事了。”

拿过帕子轻轻拭去葱白但微有老茧的素手，太后微微蹙眉，正是当年的霍老夫人，虽经流放之苦，鬓边已染风霜，却难掩当年的风华绝代。

“太不像话了。”

芳姑见状忙为霍郁辩解，笑着打哈哈：“要奴婢说，新朝初立，陛下勤勉些也是好的。”

搀扶着太后在床上坐下，太后仍是难掩怒色：“那也不能大婚之夜把皇后一个人丢下，传到前朝，司徒将军那怎么交代？”

太后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芳姑，你确定…原先钟粹宫那位…”。

芳姑连忙接话：“太后娘娘糊涂了不成，当日钟粹宫那把大火…如今还是断壁残垣呢，陛下刚下旨修缮。”

太后像是终于安了心，淡淡吩咐道：“罢了，明日，你挑些上好物件，去凤藻宫安抚安抚皇后。”

芳姑颔首称是。

御花园内，霍郁一杯酒接一杯下肚，近侍焦急劝道：“陛下，夜已深了，您已经饮了太多酒了…”。

霍郁置若罔闻，头疼欲裂，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明。

她清冽的眉眼，白齿红唇，当着众人的面不留一点余地，说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她一身嫁衣，盘起宫妃发髻，决然入宫伴君的身影；

她巧笑嫣然，一身华丽宫群，站在那人身边，手扶孕肚；

这些画面交织到最后，是阿姐饮下毒酒，浑身染血，是霍家全族流放，塞外的风雪刀子似的扎在自己身上，动弹不得，头疼欲裂。

“…你今日说，她又未曾进食。”

近侍点头惠是。

霍郁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回承德殿”。

这个大婚之夜，终究是谁也不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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