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三尺

小桃红将陈情带到东暖阁。

拉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放下床头玉钩上茜色底绣灼灼桃花的罗帐，白皙纤细的手指，往床头一模。

玉指摸出一个油纸包，拿到陈情面前。

“我想请公子帮我尝尝，这糕点是用什么做的。”

“啊？”

就这？

陈情迟钝地看向小桃红。

小桃红低眸一笑，脸颊染上一层羞赧，轻声道：“这是我娘亲临终前留给我的，我一直不敢吃，怕吃了，便没了。”

“今日见公子舌头如此灵敏，想让公子尝尝，这糕点，是用哪些材料做的，将来我好自己做一份，若是想我娘亲了，便吃一块。”

“让公子，见笑了。”

“原来如此。”

陈情点点头，道：“那行，我帮你尝一尝。”

小桃红笑着将油纸包打开。

一块呈桃花状的粉色糕点出现在陈情面前。

只是那糕点想来有些年岁，外皮长满白毛，都不用靠近，就先闻到一股子霉败味。

陈情愣了愣，“敢问姐姐，您娘亲去世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

“……”

见陈情许久没说话，小桃红不由眼眸一黯，柔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自从来到徽州，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种糕点，一直盼望有人能为她解惑。

以解思乡之情。

陈情看看糕点，又看看小桃红，然后继续看看糕点。

嘴角上扬又下坠。

心里万马奔腾，却找不到合适语言吐槽出来。

那个啥？你觉得发霉长毛的东西，给别人吃，没有不妥？？？

好不容易陈情顺过心思，再看小桃红时，她已经眼角含泪，泫然欲泣，接触到陈情眼神，头一偏，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陈情有些呆。

那个姐姐，你让我吃发霉糕点，我都没哭，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会儿，怎么就哭起来了。

“公子若是不愿，就当奴家无福，再也无法想念娘亲了吧……”

小桃红拿着绢子拭泪，声音带着哭腔。

陈情最怕女人哭，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要不我带回去研究研究，过几日再告诉你是怎么做的。”

“真的。”

小桃红动作一滞，重新看了过来，眼尾泛着红，眼底又充满欣喜。

情绪变幻好快啊。

要是在现代，高低是个威尼斯影后。

陈情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面色还是如常，点点头道：“我想，我可以做出来，只是要些时日。”

小桃红立马把糕点放到陈情手里，道：“那奴家就不耽误公子了。”

她搀着陈情胳膊，把他扶起往门口带。

陈情手握糕点，懵懵懂懂，被小桃红一路推搡，直至推出东暖阁门外，看到两扇雕花朱漆木门合上。

门外两名壮汉沉默地与他对视。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很魔幻……

壮汉看向陈情手里的糕点。

“吃吗？”

陈情大方的向壮汉伸手。

壮汉眉心一皱，继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站立。

直接将陈情无视掉。

或者，是将陈情手里的糕点，无视掉。

陈情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耸耸肩，将糕点用油纸包好，揣进胸口，挺直腰杆，走出春花秋月楼。

...

...

“杨兄，你可知这糕点，怎么做的？”

陈情并没有闲着，离开春花秋月楼就到了杨真家。

恰好杨真抓药归来，正在为母亲煎药。

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完杨真的家。

破旧的小屋被屋外照进来的光分割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木桌长椅和架子床。

杨真的母亲杨柳氏正躺在架子床里，放下粗布床帘，咳嗽声不断传出。

一部分是火炉，灶台，烟囱，笼屉。

生活的气息，在这间房里，全部体现。

陈情原本想利用这块糕点，拉近和杨真的距离，毕竟他们关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杨真在他的记忆里，对食物颇有研究，与喜欢食物的人谈食物，是最能拉近距离的。

没成想，他刚进门，说了第一句话，就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杨真看上去很忙，头也未抬，端着烧的正旺的火炉往门外走，边走边道：“留真，你站远些，我要把火炉端出去。”

陈情跟着退出房间。

杨真放好火炉，拿起窗户上的漆黑的药罐子，架在火炉上。

墙边的两把小凳一并拿过来。

一把递给陈情，一把自己坐下，手里拿着扇子，时不时扇下火炉底部放碳的地方，让炉火保持一个温度不变。

“留真，是什么糕点，拿给我看看。”

做好一切，杨真主动开口。

陈情坐在另一把小凳上，把那枚发霉的糕点拿给杨真。

杨真接过，仔细端详一番后，摇头道：“我没见过这种糕点，”

陈情亦道：“我也没见过，不过，我隐约知道几道食材，不知杨兄是否熟悉。”

杨真看向他，温润一笑，道：“愿闻其详。”

陈情将糕点握在手里，拂去白毛，掐下一点绯红，在指尖摩挲，“红曲，白糖，糯米粉。”

说着，他将糕点从中间掰成两半。

糕点内馅是红棕色。

一点冷香散了出来，紧接着桃花，红枣，桃仁的香味相继传出，一点都不像放了两年的样子。

陈情：“内馅是桃花，豆沙，红枣，松仁，不过他们都是研磨成细粉，搅拌在一起，味道混而乱，区分起来，有些复杂。”

说完，陈情抿了抿嘴唇。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怎么有种装逼的感觉。

“这些……”

杨真觉得有些熟悉，低眸思索了一下，道：“我好像在一本糕点小传里看过这些材料，似乎是江州的特产，名字叫‘桃花泛’的糕点，不过已经失传十几年了。”

“桃花泛？这名字到是好听。”

陈情看着桃花状的粉色糕点，名字也配上了，说不定，就是这个。

杨真似乎来了兴趣，拉住陈情手道：“留真，不如我们去找一找？”

“啊？”

陈情愣了一瞬。

杨真嘿嘿笑道：“我想学一学这糕点怎么做。”

陈情想到他也答应小桃红，会做出来。

虽然是随口一提，但君子必须重诺。

便不再犹豫，点头答应。

见陈情答应，杨真坦诚说出自己想法，“现在中秋已过，再卖月饼已经不合适，我想把桃花泛做出来，放到集市去卖。”

“集市难得有这种精致的糕点，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倒时候赚的钱，我分你一半。”

陈情也说出自己想法，“不用，我和你一起做，一起卖，作为报酬，你教我做五仁月饼就行。”

“没问题！”

没想到陈情喜欢五仁月饼。

杨真笑意渐浓，一口答应。

杨真为母亲煎好药，伺候母亲服下，便带着陈情往岳麓书院赶。

他家太小，放不下几本书，他所看的书，都放在书院的学舍。

岳麓书院在安定街，与杨真家隔了五条街的距离，等二人赶到，已经是书院落锁时分，只有一位花甲老伯沈老伯看守书院，不许闲人进来。

陈情腿脚利索，先杨真一步到了书院。

沈老伯看到他，眉心一皱，长臂一伸，拦住去路，冷冷道：“书院落锁，院外人员，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