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从山神坟屋开始

我压低声音对焦急的爸妈说：「事成了，回家再说。」

爸妈眉开眼笑地一人拉着我一边手，兴高采烈回了家。

他们也曾这样拉着我去小卖部，也这样拉着我看过漫天的星星，现在想想真是可悲。

「你身上怎么回事，阿禄，你吓死妈妈了。」妈妈抚摸着我的脸，看到眼睛时一愣。

弟弟睫毛短，我特意拿剪刀把睫毛都剪掉了。

「她挣扎得厉害，我把她头打破了。」我淡淡说道。

「我儿子真厉害。」妈喜气洋洋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又着急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那死丫头没打着你吧。」

「掐我脖子了，嗓子疼。」我咳了两声。

「怪不得你声音有点变了。」一直没说话的爸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看着我。

「钱呢？我还等着去春花家提亲呢。」我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爸妈瞬间像打了兴奋剂，对我说：「村长说晚上就把钱送来，还娶什么春花，我们也搬到城里去，那边都是长得好学历高的女孩，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

外面下起雨来。

我们这已经好久好久没下雨了，爸妈都跑出去看，兴高采烈地说：

「阿福这丫头果然讨山神喜欢，久旱逢甘霖啊！」

村长冒雨前来，看见我，生生停住了脚步。

我爸妈请他进来，我又摆出那副不耐烦的嘴脸，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对我爸妈说：

「吓我一跳，离远了看，还以为是阿福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里面是一沓又一沓的红票票。

爸妈的眼睛都红了，接过钱就数了起来。

村长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阿禄啊，什么时候去城里发展啊？」

「快了。」看见这老头我就犯恶心，我绕开他，走到窗边。

村民们都跑出来看雨了，还有过分的，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感谢山神爷。

快了，我呆呆地看着这一群庸碌的人，心想道。

爸妈手中的钱足足有两万多，在城里都够买一套小洋房了。

这不知道是村民们多少年来的心血。

他们拼命赚钱，又拼命地把赚来的钱都献给了山神，以求能赚更多的钱。

老天决定的事，盲目地去相信一个不存在的神，又有什么用呢？

「快去把你身上的血洗洗。」妈一手拿钱，一手来拉我的胳膊：

「等明天把地里的毛豆卖了，咱们就进城去！」

「我想给我姐烧点纸。」我看着滂沱大雨低声说。

「烧什么纸，你姐姐是去过好日子了。」爸的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八度。

「白养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你小子倒是心疼起来了！」

妈也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是最恨她了吗？妈知道你委屈，你是不是吓到了……」

「好歹她也是我亲姐。」我推开他们：「我要去洗澡了。」

爸妈在后面没出声，我心里一咯噔，他们恐怕是怀疑我了。

洗澡时我把门关得死死的，把水声开到最小，紧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我听见爸对妈说：「阿禄怎么怪兮兮的，不见他高兴，反而苦着个脸。」

「我看他这样倒和那赔钱货有几分像。」

妈沉吟一会儿：「今天晚上睡觉你偷偷看看他，别真是那丫头没死成，借了阿禄的身份回来了。」

她竟全猜到了。

爸答应了一声，我把水声放大，他们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晚上睡觉时，我把剪刀藏在身下，屏气凝神。

大约三点时，有个身影慢慢推开了我的房门，手里还拿着条绳子。

是爸爸。

他探了探我的鼻息，确定我睡着以后才开始扒我的裤子。

想看我是男是女是吧？我抄起剪刀就捅进了他后脖颈。

爸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我阴恻恻地蹲下身，对他说：「爸，现在我想明白了，再多的钱，都没有亲情重要。」

「你们害死了我姐，现在还来怀疑我。」

我不顾他还有没有气听我说话，拿起地上的绳子转身出了房间，朝爸妈的屋子走去。

妈在床上睡得不安宁，听见门响，慌慌张张地坐起来，转头就看见了我。

「妈，爸要杀我。」我扑进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妈妈的怀抱了，还是那么温暖。

「阿禄，真的是你吗？」妈沉默许久，问道。

我默默伸出手给她看。

弟弟和我唯一的不同，除了性别外，就是手臂内侧的这枚黑色胎记。

眼看着那个胎记好好地在我的身上长着，妈长出了一口气：

「这不是怕你被你姐上身吗，是爸妈不好，我这就去叫你爸回来。」

从山上下来时，我把弟弟的胎记用剪刀剪了下来，回来后便用胶水粘在了胳膊上。

没想到还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妈还没走出房间就尖叫一声，动弹不得，原来是爸拖着只剩半条命的身子爬到了他们房门前。

我从后面拿绳子绑住妈妈的手，淡定地说：

「对不住了妈，我不想拿我姐用命换来的脏钱。」

我把他们俩用绳子绑在了一起扔在了家门口，毕竟是生养我的父母，我舍不得下死手。

就连爸脖子上的剪刀也只是扎进去了一个尖，他死不了。

走之前，我流着泪对他们说：「爸妈，我要去给我姐陪葬。」

不知道等他们打开那扇石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但里面确实有烧焦的「我」和「陪葬」的我弟。

对爱子如命的他们来说，丧子之痛比杀了他们自己更令人痛苦。

我自己拿了一万块钱，剩下的一万我平均分了，包在纸里，放在了每户人家的门口。

他们固然愚钝，可我不想让他们家中的女孩再重蹈覆辙。

经过今晚的事，爸妈肯定会觉得我是鬼上身。

在这个地方，一个索人性命的厉鬼可比山神要可怕得多。

雨已经停了，眼看着又是一场大旱。

我背着小包，穿着裙子出了村。

前面的路很长很窄，仿佛走不到尽头。

我的心中亦是一片茫然，多年的养尊处优已经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像常人一样生活。

但我才十八岁，未来还很长，这次我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