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吟

云梦的清谈盛会不同于兰陵金氏的奢华，也不像云深不知处和不净世那般隔绝世外。清谈盛会七日里，莲花坞外大大小小的码头上都是人，商贩吆喝叫卖，小孩嬉戏打闹，热闹非凡。只要这些人不扰乱议会的秩序，江澄一般都不会过多管束。

议会开始后，来自各地的修士在此求仙问道，有虚心请教，也有高谈阔论，一派蒸蒸向上的正道之风。与此同时，各家的小辈们争相在各个比试上展露头角，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一件不落，剑、符、术、法上各显神通。

而前六日里，除了江浙、金凌和蓝思追几个小辈抓人眼球外，最让人惊叹的便是从清河聂氏里横空出世的一位弟子。

聂倾辞，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一套刀法耍的栩栩如生。就连比她大了好几岁的江浙，对上阵时都得多加防范。等到对阵金凌和蓝思追时，先是一刀挑走了金凌腰间的清心铃，又来一刀削掉了蓝思追的半条抹额，两人下场后均被蓝景仪好一番嘲笑。

当然了，蓝景仪也没有笑着从比武场上下来。

小姑娘不仅修为深厚，六艺俱全，人也生的明媚美丽，一通比试下来就诠释了一句话叫做“巾帼不让须眉”。聂怀桑整整六日开怀大笑，江魏两人和蓝忘机就看着聂宗主春风得意，三人直觉得自家的小子将来恐怕有些硬仗要干了。

优秀的新生面孔出现确实让江澄眼前一亮，但是小辈初露锋芒并非坏事。有人修为一骑绝尘才能让其他人认清自己的实力，或努力追赶，或就此放弃。效果不是很明显了吗？金凌一众人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了。

而清谈盛会的最后一日，才是江澄留下的重头戏。

江澄坐在主位上，杯中酒已冷。

他起身向在场的所有修士一拜，道：“今日是清谈盛会最后一日，在此多谢各位捧场。”

底下人先是一静，然后皆是附和道：“江宗主客气！吾等之幸！”

“各位尽兴就好。”

四周重回热闹，交谈声不断。

忽而，有一个声音从嘈杂之中清晰响起：“如今云梦的清谈盛会如此盛世，本该也有魏先生的一份啊。”

魏无羡本悄悄的坐在不太起眼的位置，闻言心中一警。

“是啊，确实如此！”有人应到方才那人的话。

坐在主桌上的江澄与廊下的魏无羡眼神遥遥相对，看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魏无羡只远远的看见，江和把一个莲花木盒交到了江澄手中，心底不安情绪更甚。

宾客那边已经有人开始观察江澄的神色，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要知道一向要强的江宗主如今体内运转的那颗金丹可是魏无羡给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非议声越来越大。已经有受过魏无羡恩情的修士开始站出来打抱不平：“魏先生当年也是六艺俱全的风雅之士，年少成名。若不是把金丹……唉…又哪会去修那阴森森的鬼道呢？”

旁边的人见他敢在江澄的地盘上说出这种话，只恨自己不会姑苏蓝氏的禁言术，立刻把这同伴的嘴给封住。

众人虽不清楚江澄心中所想，但此言一出自然就会有人跟议。

有人不免感慨道：“魏先生对江宗主确实说得上情深义重啊，金丹对修士何其重要，魏先生说剖就剖了。”

金丹于修士的重要性，让在场不少的人与之共鸣：“对魏先生而言，江宗主怕是重于金丹之人。”

有女修不忍道：“是啊。若不是至亲至爱，谁会忍受剖丹之苦，谁又会甘心从此平庸，换作是我，我怕是…做不到的。”

有人恰到好处的接着道：“听闻当年魏先生是受鬼道反噬而死，那如今献舍归来，不知是否还会受到鬼道的影响？”

“鬼道毕竟是外道，岂能不伤身？”

“那魏先生岂不是要再受一次反噬之痛？！？”

“这也不一定，魏先生天赋异禀，若是能重新结出金丹，说不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结丹一是修行，二是道缘。哪有人说结丹就能结丹的？”

“那要是江宗主……”

“闭嘴！不想活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下面的交谈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江澄猜也能猜出来他们说了些什么，而魏无羡则全凭修为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魏无羡走出角落，出声道：“诸位…”

“诸位，”江澄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四周宾客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各位所论金丹之事，在下作为当事人，有话想说。”

魏无羡面沉似水，那双杏眸里云淡风轻，与他对视。

江澄道：“当年岐山温氏专横残暴，让云梦江氏差点一夜覆灭。我与师兄魏无羡逃出，却在路上遭遇温家修士追捕。温家曾有一修士，有化人金丹的本事，当年因我年少不成熟，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被化去了金丹。”

遭遇温家追捕？魏无羡心口一惊，江澄他不是为了江叔叔和虞夫人的遗体自己跑回莲花坞去的吗？

江澄继续道：“我被化去了金丹，因无法为家族报仇雪恨而意志日益消颓，师兄不忍见我如此，便为我……编织了一个谎言。”

“什么谎言？”说话的人是眉山虞氏的宗主虞紫望，是江澄的亲舅舅，虞夫人的亲哥哥。当年江家遭祸，幺妹战死，留下江厌离和江澄两个孩子流离失所，眉山虞氏当时却迫于形势无法伸出过多的援手，让这位老宗主耿耿于怀了一生。

江澄一字一句道：“修复金丹”。

聂怀桑高坐席间，折扇轻摇。心道，真是一场好戏啊。

面上却作不解问道：“那后来呢？”

眼前事态的发展让蓝忘机皱起眉头，私下传密语告诉魏无羡，现在走还来得及。那头只回了一句话，不走了，看看他要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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