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无明

自从嫁过来，妈妈一直都在围着爸爸一个人转，连我都要排第二。
可爸爸还是出轨了，和情人出去旅游，出了车祸，留下了刚满六岁的我。
一个负心汉的孩子。
我们的悲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4）
我沉浸在往事里，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妈妈，我回来啦！」
一个扎着短短双马尾的小丫头跑进来，小脸灰扑扑的，白色裙子上沾了好多土，风一样刮到了妈妈旁边。
回来的是六岁的我。
那现在，就是爸爸车祸去世的那一年。
六岁的我叫孙熙熙。
人间熙熙攘攘，我只佑你一人。这是我爸写给我妈的第一封情书，也是我名字的来源。
但现在，我叫孙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妈妈，小东他们欺负我！说我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
她捏着自己擦伤的手，哭着跑来告状。
听完这话后，我妈的眼神明显的变了。她不再怀念，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死哪去了！冷情冷心的东西！你爸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和他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跟着他去死！」
「灾星！我就该在你刚生下就掐死你！在肚子里就打掉！不然也不会亏了身体，再生不下男娃！」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她一把拽过小小的我，摔在了地上。
我一时间懵住了，反应过来后哇哇大哭。不明白一向温柔的妈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眼神恶狠狠的像狼一样，好像下一刻就能将我吃掉。
她高昂着头，大声咒骂着，试图已此来掩盖自己的狼狈，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
「你怎么，就留下了我......」
我飘在旁边，试图去擦她的眼泪，又想去扶倒在地上自己，心里酸涩的厉害。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重演，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接了电话后出门了，我在客厅里飘来飘去。
六岁的我还在哭，小小的背影一抽一抽的。
（5）
我一直试图去扶她，每次都扑了个空。最后只得放弃，坐在她旁边仔细打量着她。
小姑娘的马尾歪了，粉色的小卡子松松的别在发梢上，满脸泪痕。
记忆逐渐回笼，我想起来了。
这一次妈妈回家，带回来了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叫孙昀，是爸爸和那个阿姨生的。
他小小年纪，长得已经有几分爸爸年轻时的模样。
妈妈一直想给爸爸生一个男孩子传宗接代，无奈生我后伤了身体，一直没能怀上。
好不容易有机会抚养爸爸的血脉，她几乎费尽了心血，也彻底忽略了我。
不，也不算忽略。毕竟她还会时不时的拿我撒气。
自此，我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校园霸凌和家庭暴力。
我落进了完全黑暗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透过来。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这段过往我明明已经忘掉了。
我早就放下了，我不在乎了。
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依旧如骨附蛆，如鲠在噎，痛彻心扉。
我的妈妈，她不爱我。
此时此刻，我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不爱我，甚至都不爱她自己。
她没有独立的人格，她的爱恨嗔痴都与我爸有关。
她可怜又可悲。
我也可怜。
就在这时候，我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进了小小的身体里。
一瞬间，手掌火辣辣的疼。
我抹了把眼泪，坐在地上缓了缓才爬起来。
踮着脚从桌子上摸到创可贴，捣鼓了好一会才拆开贴在擦伤的地方。
我是个大人了，这次我想当自己的神。
我会拯救自己的，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想象一样，勇敢的把欺负我的人都打趴下。
（6)
妈妈带着所做孙昀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看我缩在沙发上睡着，她一个抱枕砸过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她戳着我的头，骂累了才长舒一口气。
「这是你弟弟，来给咋们家传宗接代的。好好照顾弟弟，你个女娃，赔钱货，养大了迟早得嫁人，没用。咋家以后还得靠他！」
她说着，手又戳上了我的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孙昀也学着她的样子，仰着脸，伸手来扯我抱着的兔子玩偶。
「娃娃！我要那个娃娃！」
我紧紧攥着兔子的耳朵，不肯松手。这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好妈妈亲手给我缝的。
下一刻，孙钧哭了出来。
她恶狠狠的逼近，啪的一声巨响，我挨了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眼泪在一瞬间飙了出来。
「反了天了！让你让着弟弟，你当耳旁风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