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

近日，邻国羌国的军队屡次在边境与苏国起事。
一月后，爹爹和大哥再次被遣派到边疆。
我日日抄经诵佛祈求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因为怀孕的缘故我变得愈发贪睡了。
已经入了四月，温度渐渐回暖，雨后的清晨起了一层薄雾，青环在我身上披了件衣服。
「娘娘夜晚的风还是很凉的。」
四月是桃花开的季节，这时候梅花已经落完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素爱穿着一身粉红的柳青青。
「青环，柳青青已经离宫了吗？」
青环摇了摇头：「皇上最近忧心边关战事，还没功夫打点她呢。」
我轻叹了一口气，从头上取下了一枚簪子，「有时间替我去看看她吧，她才是二九的芳华，我比她不知年长多少岁，也算得上是她的姐姐了，日后出了宫，我会让皇上再替她寻个好人家的。」
这皇宫里的人素爱捧高踩低，柳青青曾被捧上云端，现在又骤然摔在泥里。
这其中各种滋味定是不好受。
青环张嘴应下，但还是不忍嘀咕道：「这簪子如此名贵 她可是破坏皇上与娘娘感情的人……」
我出声制止，「话虽如此，可她却没有做出伤害我分毫之事。」
「那是因为皇上庇佑娘娘，没人敢对娘娘行不敬之事，当年的月妃想方设法地想要爬上皇上的床，可还不是被皇上一条白绫赐死了，皇上这心呀从始至终都是娘娘的。」
提到月妃我不禁蹙了蹙眉，当年太后还在世时为刚登基的苏闻璟选了不少嫔妃，彼时，我与苏闻璟的情意正浓，他也曾对我说此生只会有我这一个妻子。
可是他又刚登基，力量还不算稳固，便也不敢违抗太后旨意。
而月妃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太后设计塞进苏闻璟的床上的。
我还记得那个月妃容貌才学极为出色，当时在太后的寿辰上，一舞惊鸿。
甚至就连现在明珠生晕的柳青青也是不能及的，
我一个女子都差点倾倒在她的罗裙下。
当时我还担心苏闻璟会不会对她动心。
可一月后，月妃就因心术不正的罪名被苏闻璟处死了。
我一直觉得苏闻璟做的此事太过激烈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可还没等我开口责怪他，苏闻璟就一脸认真地告诉我，他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是断断不会容忍这种有心之人留在他身边的。
当时我虽为月妃的惨死而神伤，但心中说不高兴也是假的。
如今提到此事我不免觉得有些唏嘘。
我正出神，青环出声提醒：「娘娘，皇上来了。」
我还未施礼，苏闻璟就将我一把扶了起来 ，柔声道：「朕听青环说你最近胃口不佳？」
青环抢在我前面开口：「皇上，许是天气热了，娘娘最近常爱嗜酸。」
我轻笑一声：「她就爱多嘴。」
话落，苏闻璟身边的宫人托着一盘糕点递上来
「娘娘这可是皇上去御膳房亲手为您做的。」
我诧异地挑眉，伸手接过了那盘精致的山楂糕。
「阿璟……这是你专门为我做的？」
苏闻璟唇边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容，不置可否。
「这么惊讶干什么，朕从前又不是没为你做过。」
我陡然一愣。
是啊，从前苏闻璟别说亲手为我做山楂糕了，就是我要那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尽办法为我摘的。
苏闻璟伸手将一块山楂糕递到我的嘴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山楂糕的味道很酸爽又不失清甜。
我一尝便知苏闻璟没少花了心思，心里泛起甜蜜，就连嘴角也是抑不住的上扬。
一阵微风拂过，有些许的桃花迎风起舞。
苏闻璟身上披了一件鸦青色的薄袍，长睫垂下淡淡的阴影，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眉眼在雨雾中显得更加柔和。
我蓦地意识到，我们已经陪伴彼此走过了对方人生中的半数年华。
这一生，我是如此虔诚真心地爱着这样一个人。
苏闻璟遣散了身侧的宫人，我被他拉入怀中，听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清棠，最近朝中有不少人和朕参奏你的父兄。」
他的语调虽闲散，却也透露着一股意味深长。
我微微错愕，抬头不明地看向苏闻璟：「所谓何事？」
苏闻璟的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一缕发丝，他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就透露出了危险的气息：「那些大臣都说你的父亲居功自傲，完全不避功高震主之嫌。」
凭着我对他的了解，尽管我不想承认，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对父兄起了疑心。
苏闻璟这是来试探我的口风。
那瞬间，刚刚吃进的那枚山楂糕放佛也如鲠在喉。
我心一紧，双腿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
「皇上明察，父亲和兄长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多次加赏于他们，父亲只会更加慎言慎行断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苏闻璟的脸上没什么神色，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不过也就只是短短一瞬，极快地，他便重新扬起了笑容，后俯身将我扶了起来。
「清棠，朕只是与你说了几句闲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父亲可是朕的老丈人，叶齐更是和朕从小长大情如亲兄弟，朕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他们吗？」
我一窒，很快如常。
「臣妾知道皇上是顾念旧情之人。」
「行了，朕还有公务处理。」
苏闻璟临近转身时，又将一枚做工精秀的香囊置于我手上，「对了，这是青青亲手为你用桃花做的香囊。」
他话落，脸上便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朕本来想送青青出宫，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你也知道，非和朕说什么天子之物，宁可玉损也不能叫旁人有染，朕没办法，但好在青青还算懂事就让她留在宫中和你做个伴吧。」
我颤了颤睫羽，掩去了眼底一掠而过的雾气。
「是。」
苏闻璟离去时，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
薄雾渐渐散去，有几缕阳光透了过来。
我好似大梦初醒。
我总妄想着守着我们年少时的那点情谊，可却偏偏忘却了苏闻璟早已成为了一位杀伐果断、城府深沉的帝王。
信任于他是最不必要的东西。
这些年，留在原地的自始至终的便只有我而已。
可我还是想问一句。
九五至尊的帝王位就真的能这么轻易的冲散往昔曾交付过的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