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帝姬

四年前，冬至。
那是我和许孟昭互相陪伴的最后一晚。
彼时我已经情窦初开，正想鼓起勇气问问许孟昭的心意时，他的生母没了。
我以为他不会有多难过，毕竟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
什么国仇家恨，他统统都该是无感的。
可他回来后，整整在院里坐了一整夜。
“孟昭，你还有我，我只是个庶出的帝姬，无关紧要的，日后肯定可以过平淡日子，届时永远永远，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我宽慰他，趁机将那点心思捧到他面前。
可许孟昭没有说话。
他一点点地将我的手指从他身上掰开。
一点点地用那双冰冷的眼望着我，然后丢下我走了。
之后他生了重病，我求着皇爷爷派人将他治好，可父皇嫌他晦气，将他打发出宫。
一年后，我想法子通过慕雪泠将他调回宫里。
没想到许久不见，再和他同处时却是那般干柴烈火。
我只好亲手又将他送出宫。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吧。
许孟昭走了。
他留了一沓厚厚的信在桌上。
瞧着像有些年头了。
我本不想看的，却终究是让人拿来瞧了瞧。
小宫女怕我心情不好，陪在我身边，“姑娘，有些话陛下不让奴婢跟您说，可奴婢却觉得……这话应当说。”
“姑娘刚来的那段时间，陛下漏夜前来，枯坐一晚，只是姑娘喝了药睡得熟，所以从来不知。”
“那回姑娘在凤仪宫门口晕厥，高热不退，十分凶险，可您却化险为夷地活了下来，旁人只道是姑娘您命好，奴婢却知道那是陛下夜里泡了冰水，用身体给您降温，活生生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可是陛下不让奴婢讲，他说对您已太多亏欠，您如今这般看透一切的模样，方才不易受伤。”
“但陛下他……他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这般造下来也受不了啊！”
后面小宫女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大概就是许孟昭经常偷偷前来，在我这待上许久，天蒙蒙亮的时候又离开，白日里又要处理诸多政事，不知疲倦。
小宫女偶尔撞见他手上的伤。
或是抓破的，或是擦伤，尤其是我从凤仪宫回来的那夜，他的双手手背血肉模糊，掌心处还有利刃划过的伤痕……
我静静听完，只笑得厉害。
手上的发黄信笺也渐渐落在地上。
“姑娘……”
小宫女一声哭腔，我才惊觉，脸上已经湿润一片。
许孟昭没有不喜欢我。
他也从不曾忘记孟家的覆灭。
他极为聪慧，早早就开了智，所读之物过目不忘。
所以他生母留下的一沓血书，被他装在脑中无数个日夜，加之他在宫里头受的多年欺辱，渐渐地，让他有了复仇的念头。
所以，他只能无视我的真心。
“昭儿，母亲苟活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等你能明辨是非的时候，将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于你。”
“那些仇怨和憎恨，你应当知道。”
他的母亲也并非病逝，而是自尽。
只有她的死才能换得许孟昭回去一趟，才能找到那血书。
这一切都太重了。
重到连我都有些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