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告白

大四毕业前夕，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选了大冒险，当众向许泽安表白。

他选了真心话，说他爱过我。

第二天，许泽安在朋友圈官宣。

和高中时的校花，苏以欣。

我在下面评论了句：恭喜。

在许泽安和苏以欣的爱情游戏里扮演了五年的小丑。

是时候该杀青了。

可当我失联一周，再次见到许泽安时，他却红着一双眼，求我别不理他。

甚至开始为了我，精心布置一场又一场的告白。

1一觉醒来看见许泽安在朋友圈官宣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酒还没醒。

起床喝了杯热水后，再看手机。

许泽安和苏以欣的大脸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吓得我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本以为过了昨晚，我和许泽安之间的关系会出现质的飞跃。

没想到这一跃，直接跳进了臭水沟里。

我先在底下评论了句：恭喜。

才回过头去看今天早上把我吵醒的数十条消息。

都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朋友发来的慰问。

我统一回复了一句：没事，人还活着。

却在给我初中同桌林昕昕的回复后面，又加了一句：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许泽安追了苏以欣五年，被拒绝了四次。

高考结束那天，许泽安自弹自唱了一首心墙，只等来苏以欣的一句对不起。

当晚我陪着他在KTV唱了一夜的苦情歌。

以至于在后来大学四年的团建中，一遇到猜歌游戏我几乎是所向披靡。

第二年春节，他约我一起去海边放烟花。

到了才知道，那是他准备用来向苏以欣告白的。

可是苏以欣没来。

他不想浪费，所以找我一起看。

几千块钱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出繁杂纷飞的爱意。

我暗自祈祷，希望许泽安对苏以欣的喜欢，也可以像这漫天烟花一般，悄然散去。

可是第三年，他还是告白了。

被苏以欣拒绝后，他独自在公园里晃荡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感冒住院。

打电话给我时，他对于告白失败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说想和我一起吃一碗高中校门口的生滚粥。

第四年，许泽安请我喝遍了市面上所有奶茶店的奶茶，问我最喜欢哪一家。

后来在苏以欣生日当天，他包下她学校附近的那家奶茶店，给她所有同学一人送一杯免费奶茶。

却也只换来苏以欣的一句谢谢。

第五年，我告白，他说他爱过我。

甚至用的不是喜欢。

是爱。

然后第二天就跟别人官宣了。

好不好笑？

他在义无反顾奔向苏以欣的这五年里，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却在修成正果之前，抽空爱了我一下。

我回完一圈朋友后，才发现他给我发了消息。

或许是在朋友圈回复我，我没有理他，所以特地小窗又回了我一句。

说谢谢我这几年的陪伴，也希望我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好嘛，又当又立。

连路过的蚂蚁都看得出我喜欢的是谁，偏偏他要装瞎。

于是我把唯一一个聊天置顶取消，关了手机，上床补觉。

2闭眼躺在床上，我想起在KTV的那个晚上，离开前他唱了最后一首歌，说要送给我。

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又想起烟花炸开的那个瞬间，周遭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我却只听见他低声说了句：庄雨，烟花好看吗？

打包到医院已经凉了大半的生滚粥，他一边嘲笑自己身体虚弱，一边埋头帮我挑出里面的姜丝。

为了消除我每天一杯奶茶的罪恶感，他推掉所有聚会，每晚都陪我去操场跑圈。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也一直都是抱着想和许泽安谈恋爱的想法，才跟他纠缠了这么久。

他年复一年地向苏以欣表白，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放弃。

然后又被他那些模棱两可，几近暧昧的话语和行为，缠绕，捆绑。

他不说喜欢我，也不推开我。

却总是在我企图往前走一步时，立马停下抚上我肩膀的手。

告诉我：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3等我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舍友帮我带回来的烤羊肉串在桌上冷成了肉干，差点把我的烤瓷牙崩坏。

微信又是数十条未读消息。

林昕昕说她跑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许泽安和苏以欣考研上了同一所学校。

我当时问过许泽安，本市就有适合他的学校，为什么一定要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读。

他说大学四年待腻了，想换换环境。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哪怕他在选志愿院校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是因为想和苏以欣在一起。

我也不至于腆着脸往上蹭。

更不至于因为担心后面几年的异地，而选择破罐子破摔向他告白，搞成如今这副尴尬局面。

拉黑了，什么破人啊？

我咬了口羊肉干，就着热水咽下去，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一般，冲电话那头的林昕昕吐槽道：养鱼就养鱼，有必要瞒着我吗？

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苏以欣，难道他为爱跨越山海，我还能刮阵龙卷风把他薅回来不成？

还说什么爱过我？

是怕他哪天被苏以欣给甩了，回头找不着人安慰他吧。

林昕昕见我骂得正上头，又漫不经心丢下平地一声雷：他俩今天要一起去毕业旅行，现在应该已经登机了。

我看着她发过来的朋友圈截图，以及苏以欣晒的那两张机票。

目的地正好是半年前我就和许泽安约好，毕业旅行要一起去的地方。

我为此做了好几个月的旅游攻略，连从酒店到每处景点该坐几路公交都记得清清楚楚。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平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我又狠狠咬下一口羊肉：他要是敢用我的攻略，我撕了他。

4第二天许泽安给我发来好几张照片。

有大海的，夕阳的，火锅烧烤，篝火舞蹈。

也有他和苏以欣的。

大海在我看中的那家酒店旁边。

夕阳的最佳观赏点是我提过无数次的海边大排档。

粥底火锅和深夜两点的海滩烧烤。

明亮篝火和手挽手的欢快舞蹈。

他甚至连日程安排都严格按照我的流程来，一点油醋不加。

我一一看过后，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把手机关机，继续去和舍友夜谈了。

大家写毕业论文写得蓬头垢面，干脆点了几份炸鸡烧烤，挤在一起边聊八卦边充电。

她们问我和暧昧男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一年365天，有350天的晚上都捧着手机在和许泽安聊天。

另外15天是在和他压操场。

我说：他跟女朋友去毕业旅行了。

场面瞬间安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啃肉串声响。

我半瓶啤酒下肚，摆摆手道：不用尴尬，坏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咱拜拜就拜拜，没准下一个还更乖嘞。

她们这才面面相觑了一阵，齐齐笑出声来：这就对了，我早就想说，那叫什么安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哪有好人吊着人家五六年的。

拉黑拉黑，必须拉黑，什么狗东西，影响心情。

于是在众人的鼓励下，我振作精神，重新做人。

甚至在交了论文初稿的当天，就跟林昕昕以放松心情为由，连夜去了附近的山林野营。

被她连人带包塞进一辆黑色越野车的时候，我甚至没来得及遮一下一夜没睡的厚重黑眼圈，就跟徐行迎面撞了个正着。

徐行是林昕昕男朋友的舍友，朋友聚会时偶然见过几面，跟我一直不对付。

我嫌他话多，讲话跟我一样没营养，还爱犟嘴，强词夺理。

林昕昕却说他认真，靠谱。

是少见的，仅次于她男朋友的二十四孝好男人。

对此我表示怀疑，并且强烈谴责她趁机秀恩爱的行为。

林昕昕是打算把你带去山里放生吗？

这眼圈黑得跟大熊猫似的。

我低头系着安全带，闻言条件反射接话道：是啊，副驾驶坐国宝的机会可不多得，记得回去把它写简历上，能加分。

徐行这回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有顺着我的话聊下去，反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偏过头来看我。

我莫名有些瘆得慌，赶忙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

除了两个黑眼圈大得吓人外，也没什么值得他笑成这副便宜样的。

有事？

我打开天窗说亮话。

听说你跟许泽安掰了？

原来是来看笑话的。

压根就没在一起过，怎么能算掰，顶多算是他提前松手，害我被拽紧的弹力绳狠狠抽了几巴掌。

前面是个岔路口，左转向灯开启的声音一下下敲打着，徐行顿了半晌才继续道：那把弹力绳剪了吧，只会拉拉扯扯搞暧昧的男的不可取。

再说了，他也没什么值得你那么喜欢的，不就长了个一米八几，嘴甜会说话，年年拿奖学金嘛——我还比他高三厘米呢。

我没接话。

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喜欢许泽安，那放弃他可能还不至于这么难。

见我没回答，徐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盒蒸汽眼罩，递给我：敷着睡一觉吧，冷不丁看见你的眼睛确实有些吓人，等到地方了再叫你。

我盯着眼罩盒上印着的山茶花香四个字，想起半个月前唱完歌，他送我回学校的路上，我跟舍友闲聊随口提起的一句，喜欢山茶花的味道。

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我把弹力绳剪了，你开心吗？

徐行单手扶着方向盘，等红灯间隙偏过头来，竖起剪刀手朝我一扬，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剪刀早就帮你备好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我故作淡定地抽出一个眼罩，盖住眼里的惊讶：把嘴角收一收吧，就快咧到耳根了。

5林昕昕说徐行知道我和许泽安一拍两散后，请她男朋友吃了三顿饭，两人连夜组织了这场野营。

说是野营，不觉得更像是四人情侣约会吗？

林昕昕一脸卖乖地冲我笑，被我捂住嘴推开半米远：我以为你是带我出来疗愈情伤的。

她立马摆出一副情感导师的架子，贴心说教道：忘掉旧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扑进新人的怀抱。

语毕，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手工三明治：徐行知道你没吃早饭，特地给你带的——来自新人的爱心早餐。

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搭帐篷的徐行，语气平淡：我还不至于要靠一个男人来疗愈另一个男人留下的伤害。

喜欢许泽安这件事，就像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精心培养起来的一个习惯。

吃饭，喝水，睡觉，每时每刻脑海里都会自动留出一个名为许泽安的空间。

想把这样一个占据了我全部生活的人，彻底从我的世界里剥离，靠的只能是我自己。

而且——我把三明治推了回去：还没彻底放下许泽安之前，就接受别人的示好，确实有点良心不安。

林昕昕盯着我沉思了片刻，后意味深长般点了点头，抬手将三明治一把塞进了我嘴里：我还就不信了，踩一脚许泽安那坨狗屎，能遗臭万年不成。

她依旧不肯放弃。

三天两夜的山林野营，粗略数下来，林昕昕有意无意地撮合了我和徐行不下二十次。

回程时更是生怕我为了避嫌，蹭她们的车回学校，冷不丁起了个大早，一脚油门带着她男朋友远走高飞。

害得我和徐行一觉醒来，四顾两茫然。

像两个被爸妈扔在无人岛的无助小儿。

徐行这两天倒是看出了我对他并无兴趣，载我回学校的路上一句话没说，直到帮我拎行李下车时，指着我身后，冷声问道：你是欠他钱了吗？

他顺手把我的旅行袋递了过来：眼神跟要杀人一样？

我回头就见许泽安猩红着一双眼，站在学校门口，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我和徐行身上。

嗯——我决定缓解下一路上尴尬的气氛：欠了一百万，你帮我还？

徐行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又别扭地移向一边：我只帮女朋友还钱，你是谁？

那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我假装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接过旅行袋，转身就要走。

他直接双手插兜，往车门上一靠，吊儿郎当扔下一句：非家属收不了尸，爱莫能助啊。

我头都没敢回，只想脚底抹油赶紧逃，却被许泽安出声喊住：庄雨，你跑哪里去了？

你舍友说你出去玩，两天没回宿舍，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许泽安往前走出几步，盯着我手里的旅行袋，眼神迟疑了片刻，转而落在了我身后的徐行身上：还有，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