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凰：质子他心机千重

萧七昀听完，目光在师卿珩温润含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的锐利光芒淡去了不少。她轻轻“哦”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随意感，幽幽道：“你对你那个妹妹……倒是极好。”这话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师卿珩坦然颔首，“殿下明鉴。舍妹攸宁与臣乃一母同胞所出，血脉相连。父母早逝，长兄如父，臣……便只有这一个妹妹了。”

萧七昀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并未立刻接话。殿内一时只有熏炉香霭袅袅升腾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眼帘，目光恢复了那种带着施舍意味的骄矜，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随意：“既然她病好了，身子也没那么虚了，那明日……”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下一个恩典，“便把你那个妹妹也一起带上吧。猎场开阔，出去透透气，总比闷在屋子里强。”

师卿珩闻言，指尖轻叩杯沿颔首，墨色广袖随抬手动作曳出半弧涟漪，“臣——”尾音微顿间，长身微倾，“代舍妹攸宁，谢殿下恩典！”

旭日冉冉，海棠无声零落。

脚步声渐近，西陵湛的身影出现在朝华殿那辉煌得近乎刺目的光晕里。

七日不见天日的囚禁，仿佛在他本就清瘦的身形上又刻下了几道无形的刀痕，步履比往日更显虚浮。

当他终于走到殿中央，在那张铺陈着华贵地毯的软榻前停下时，那对比显得尤为触目惊心。他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月白色锦袍，宽大的袍袖更衬得他形销骨立。

原本就线条分明的下颌此刻显得愈发嶙峋，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肤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如同被雨水反复冲刷后褪色的旧纸。七日粗粝的清汤寡水，显然已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元气都消耗殆尽。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艰难，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迟缓，每一个细微的起伏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他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声音沙哑虚弱，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明显的喘息：“臣，西陵湛，见过……殿下。”

萧七昀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正捻着一颗晶莹的葡萄。听到他的声音，她甚至懒得掀起眼皮，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一丝慵懒的厌烦，轻轻抿了一口身旁矮几上温热的香茗。氤氲的茶气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却掩不住那份刻骨的冷漠与无视。

师卿珩端坐在萧七昀下首，姿态沉静如渊。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西陵湛那明显虚弱过度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随即归于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润平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西陵公子免礼。殿下与本侯明日将往西郊猎场行猎，公子在府中静养多日，想必也觉气闷。明日便一同前往，也好舒展筋骨，散散心。”

西陵湛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惊到。他尚未直起身，更未来得及开口谢恩或婉拒，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便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咳……”西陵湛猛地抬手掩住口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单薄的双肩剧烈耸动，那咳嗽声又急又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颊瞬间因缺氧而泛起病态的潮红，整个人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