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凰：质子他心机千重

这阵惊心动魄的咳嗽声终于让萧七昀纡尊降贵地抬起了眼皮。她蹙着精致的眉头，仿佛被什么污浊之物扰了清净，带着毫不掩饰的、浓烈的嫌弃，将手中那颗葡萄重重扔回果盘，发出一声脆响。

她甚至懒得掩饰语气中的刻薄与轻蔑：“啧！本宫活了这些年，王公贵族、贩夫走卒也算见识过不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的能像你这般弱不禁风！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她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上下扫视着他，充满了审视与鄙夷，“就你这副模样，若真放在战场上，怕是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瞧见，自己就先被马蹄声吓破了胆，死上七八回都算少的！”

西陵湛咳得几乎喘不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喉间腥甜，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卑微的顺从：“殿下……教训得……是……咳咳……是湛……体弱……失礼……惊扰殿下……”他艰难地说着，那潮红迅速褪去，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看着他那副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脆弱模样，萧七昀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这烦躁来得毫无道理，却异常汹涌，让她坐立难安。

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周身，最后定格在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上，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萧七昀猛地一拍矮几，杯盏震动，声音陡然拔高：“怎么？本宫的公主府是短了你的吃穿用度，还是苛待了你这位‘贵客’？连身像样的衣服都置办不起吗？成日里穿着这身破烂招摇过市，你是存心想来膈应本宫，让外人觉得本宫苛待质子不成？！”

“殿……殿下息怒！湛……绝无此意！咳咳……咳咳咳……”西陵湛像是被这严厉的指控吓到，情绪激动之下，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席卷而来。他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撑着冰冷的地面，一手紧捂着胸口，身体蜷缩着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咳得背过气去，那模样凄惨狼狈到了极点。

就在萧七昀的怒火似乎要随着那刺耳的咳嗽声一同爆发时，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那触感温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师卿珩的声音适时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咳嗽声，“殿下，莫要动怒，保重凤体。”他目光转向地上蜷缩的西陵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西陵公子往日在西陵国……处境艰难，想来已是习惯了清简度日，并非有意穿着旧衣碍殿下的眼。此等小节，殿下宽宏，不必介怀。”

西陵湛强忍着咳嗽，喘息着，对着师卿珩的方向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嘶哑：“侯爷……明察秋毫……湛……确是……习惯了。”

“习惯？”萧七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是习惯穿这身破旧衣服，还是习惯……被人像条狗一样肆意欺凌？！”

这质问太过赤裸，太过残酷，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西陵湛早已结痂的旧伤之上！

西陵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咳嗽，而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直抵灵魂的羞辱。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强忍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嘶吼。他依旧沉默地跪伏着，只是那撑在地上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厚软的地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