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分岔路

「这，这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的。」谢航擦擦汗，向我走来。

「尹诺，谢谢你告诉我地址，允许我来。」

「别，别说这话让人误会，」我站起身，「搞得好像是我不让你看闺女，你就是昨晚问的，以前可没问过，你根本不关心我们是不是流落街头住桥洞。」

谢航上来抓着我的手，「不要说气话了，我来的目的很简单，你看现在，咱们都还是单身，孩子也出息了，我觉得是时候一家团圆了。」

「爸爸，」佳佳走到我身边，「你在说什么呀，我和妈妈一直都是一家团圆。」

这些年他的情况，我们的共同朋友跟我谈起过。

刚离婚，谢航就和那个女下属表白，说可以明媒正娶她，结果被人家大肆嘲笑。

「我明知你结了婚不老实，我还跟你结？我又不傻。」

谢航发现人家只是跟他玩玩，气得病了一场。

不过一痊愈，他就又意气风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家底，找个年轻漂亮姑娘结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结果却接二连三地受挫。

现在的女孩子们清醒得很，不会为了三瓜俩枣就接受一个老男人。

中间短暂地谈过几个，也都没有结果。

最终耽误到了现在。

「谢航，你是佳佳的爸爸，但永远不会是我的老公了，走好不送。」

谢航咬着后槽牙，冷笑着点头。

「行，你绝情。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独自给我们老谢家培养了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高材生，苦，你也没少吃吧，但你能怨谁呢。」

我敷衍一笑，抬臂作送客状。

「对了爸，」佳佳突然说，「我改姓了哦，以后你得叫我『尹明佳』」。

「什么？没有我的同意你怎么能改得了？」他转头指向我，「你用了什么不合规的手段，我要举报，把更改撤销掉！」

「爸，我已经成年了，用不着监护人，哦，你大概都不记得我生日是什么时候了吧？」

谢航尴尬地抿抿嘴，低头离开了。

15

「佳佳，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小时候爸爸他对你不错，为什么我决定离婚时，你坚定地选择我了呢？」

「小孩子不傻，谁跟我真玩，谁对我真好，我当然知道。」

她往我嘴里塞了颗樱桃，又说：「他跟那个同事的事情，我早就发现了，我听到他躲在厕所给她打电话，但是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我有个同学就是撞破爸爸出轨，告诉妈妈后，还被妈妈骂了。」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带我去餐厅的？」

「是，我还是决定相信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你真是我的英雄。」她笑笑，看向电视，「要开始啦。」

该死的门铃又响了。

我不情愿地快步走去开门。

是潘羽。

她黑了许多，也更瘦了，整个人看起来老得我可以叫阿姨。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问谢航的，」她说着还往里面张望，「他不在吗？他不是来找你复婚了吗？」

我就说真是难得，谢航还惦记佳佳，知道她高考考得不错。

合着是这俩人互通消息了。

「他被我赶走了，」我挡住她，「我也不介意再赶一个。」

「妈妈，开始啦——」佳佳叫我。

我一扭头的功夫，潘羽已经从缝隙溜了进来，走路一瘸一拐。

我顾不上她，回到电视前坐下。

记者提问：「尹明佳同学，请问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电视里，佳佳眼睛闪着光。

「我的妈妈，同时她也是我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朋友。十年前，她勇敢地带我离开，让我免受家庭伤害，让我拥有了完满幸福、无忧无虑的童年，也让我学会了自信自强，所以我才成长为了今天我所喜欢的模样。」

……

我和佳佳依偎着看完节目，期间我一度感动落泪，直到节目结束，我才突然想起，潘羽还在呢。

转过头，只见她抱膝坐在地上，还在呆呆望着电视。

「潘羽？」

她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说着，她无神的双眼涌出泪水。

「王华他今天把女人带回家了，我打那个女人，他还打我，子睿回家看到这一幕，不仅不帮我，还说我活该，说他的人生都被我毁了……我都是为了谁啊，为什么你这样自私的女人能过得好，老天太不公平了。」

「我想要好生活就去追求好生活，你能容忍糟糕的生活，老天就给你更多糟糕的生活，这不是很公平吗？」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看了眼佳佳。

「尹诺，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你后悔你痛哭流涕来找我的那天，等你对我说，我才是对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我等不到了。

「不是因为你有钱，也不是因为佳佳成绩好，对于这些的嫉妒我都可以消化掉，但是——

「刚才我听到，佳佳说她幸福，幸福，我做梦都想让子睿这么说，可是他不幸福，我放弃我的人生想让他幸福，可是却把他推得离幸福越来越远了。」

我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只是看着她失魂落魄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她嘴里不住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