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之光

保送这个名词，对即将高考的陆霄来说并不陌生。让他陌生的是那些复杂的条条款款。

李成栋也没藏着掖着，隆重的介绍了赵家耀的等身荣誉。什么奥数冠军，什么演讲大赛一等奖，什么作文大赛特等奖，什么英语比赛的奖项……

反正应有尽有，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这种学生不被保送，就看不到祖国伟大复兴的希望。

“那你们……”如此光鲜的履历，压得陆霄都有些喘不过气，“没踢球了？”

其实，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坚持训练，就是为了有一天彻底打败两人，如果这两人不踢球，赢了也没多大意义。

“我们还在踢。”介绍完赵家耀的李成栋平静下来，“我这个人比较懒，那些荣誉我也不想一个个的去争。眼看这家伙要先我一步，把我急得不行。说来也巧，在我急得上火的时候，学校参加了全国高中运动会。我们校队恰好在上面获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而我们两个，又恰好是球队中的成员。所以，虽然没有拿几个奖项，也获得了保送的资格……想起来，我好像占了某人的便宜呢。”

赵家耀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倒不是真觉得李成栋占了便宜，而是不满意李成栋的态度。他积极参加各种比赛，那是兴趣使然，怎么被李成栋这么一说，变得俗气了很多？

“你们球队获得了什么成绩？”唐宋好奇的问。

“全国高中生足球联赛冠军。”赵家耀不太在意的说到。其实就升学来说，他俩都不需要这个奖项。不过李成栋说既然拿都拿了，不利用岂不浪费？于是两人就同时申报，同时获得了保送的资格。

所以，在陆霄他们备战高考的时候，赵家耀和李成栋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对了陆霄，你还踢球吗？”李成栋看着陆霄问。

陆霄的筷子在碗里顿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回答：“我也踢呀。不过也就偶尔踢踢，你也知道，临原市的高中老师都挺反对学生踢球的。”

唐宋看着陆霄欲言又止，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对朋友说实话。

其实陆霄并非随便踢踢，他带领校队获得临原市高中足球联赛冠军的时候，他父母举着奖杯奖牌在四厂员工生活区展示了好几天，就差敲锣打鼓去游街了。

然而，陆霄并没有说。一个市级冠军，和全国冠军相比，他觉得磕碜。陆霄和唐宋没说，柳飘飘自然也没说。

李成栋这几年不在临原市，这种事当然不知道。他只是遗憾的摇摇头。

“临原市的确不适合踢球。陆霄，你真该早点走出去。大城市的青少年足球训练水平，比临原市何止好了千倍？当初我还嘲笑方小强，说他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结果走出去才发现，我们差得实在太多了。我和赵家耀三年初中，连校队都没法进，高一时才得到进入大名单的机会。到最后，也只拿了个高中联赛冠军。而那些真正有天赋的球员，已经代表职业球队登场了……”

李成栋说得有些黯然。看来这个临原市的太子爷，出去后没少吃苦头。

“好在，我们以足球特长保送，以后代表大学踢球，就算半个职业球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签入真正的职业队。”少有的，赵家耀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这两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摸爬滚打中，身上的锐气少了很多。

“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干嘛，我们一起祝两位大学生前途似锦吧！”柳飘飘扮演着主人的角色，怂恿着几人举起果汁。

还没喝下，外面大厅响起了一阵喧哗。

几人赶紧跟着柳飘飘出去，只见大厅里坐满了身穿蓝白条纹球服的球员。有个满脸发红的九号球员一手抓着柳安国，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要往柳安国嘴里灌。

“柳老板，我们也是常客，哪次吃饭少给了钱？照顾你这么多次生意，连赏光陪我们喝杯酒都不行吗？”

柳安国急切之间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那杯酒离他的嘴越来越近。

“放开我爸！”柳飘飘急得尖叫，“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开饭店的老板酒精过敏？”九号打了个嗝，醉眼朦胧的看向柳飘飘，眼睛一下亮了：“老爸不喝，那就女儿喝。小妹妹，来，哥哥喂你……呃，放开老子！”

陆霄的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九号球员端酒的手。那个九号球员二十七八岁，正是一个人身体机能最好的年龄，可他被陆霄抓着，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欺负老人和女生算什么？这杯酒我替他们喝了。”陆霄说。

“你喝？你算什么东西！”九号有些狼狈，仍轻蔑的说道。

“哗啦”一声，满大厅的球员都站了起来，二十几号人把陆霄等人包了个圆。有人用手戳着陆霄的胸口吼：“小子，胡子都没长齐就想替人出头？喝酒？你还是回家去喝奶吧！”

这群球员大多和九号同样年龄。他们估计在临原市横惯了，见陆霄还不放手，另外三个男生也面不改色，最可气的是那个十二三的小孩，居然还冷冷的看着他们。于是怒火中烧，有人直接搬起板凳准备动手。

柳安国满头大汗，赶紧给九号陪好话，也没忘了若有若无的提了一句：“附近就是派出所，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这杯酒，我……还是喝了吧。”

这群球员也就是有点流氓，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柳安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他们自然就下了。九号的脸色稍稍变好，点头道：“柳老板，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今天哥几个高兴。我们获得了临原市业余联赛冠军，过段时间就要代表临原市出去踢省级比赛了。你说，我们给临原市长了脸，陪我们喝一杯不过分吧？呃……你怎么还不放手！”

陆霄抓着九号的手冷笑：“也就是个市级业余联赛冠军，我还当你们拿足协杯冠军了呢。尾巴翘那么高干嘛？”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市级业余联赛冠军，可是这群球员感觉最高光的时刻。被陆霄这个毛头小子说得一文不值，顿时又纷纷红了眼。

柳安国看着苦苦劝好的局面被陆霄破坏，也是没了好脸色。

就在九号那边又吵着要动手的时候，角落里有人叫了起来：“陆霄！真的是你！”那人说着，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抱着陆霄一阵猛看，然后又抱着李成栋等人看了又看，终于确定：“李成栋，赵家耀……唐宋！真的是你们！我，我是张基准啊！”

大家仔细看去，果然从他身上发现了属于张基准的痕迹——以前只够遮住半边脸的头发，现在已经能遮住整张脸了，难怪刚才大家都没认出他。

那年暑假后，张基准在初中和高中并没参加校队，而是跟着石油厂的球队训练比赛，这次的业余联赛冠军，他也捞到了几次上场机会，算得上是冠军成员。

说了自己的事后，张基准激动的将陆霄等人介绍给九号，不料九号一阵讥笑：“当年，你就输给了这家伙？可笑，一场游戏而已，那群野崽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野崽子骂谁？”唐宋突然问。

“野崽子骂你！”九号瞪眼怒吼。

“那野崽子骂吧。”唐宋撇了撇嘴，有点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自认野崽子。

九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得嘴巴都歪了，手挣不开，便要用脚去踹唐宋。

陆霄一把将他推开，扯着嘴角冷笑：“原来你们是石油厂的人。今天这架是打不了了，你既然说当年我赢你们厂的孩子是一场游戏，那咱们就重新踢一场。我们还是当年那些人，你们随便找，就算又找职业球员来也可以。你们，敢是不敢？”

“和我们踢？”石油厂的球员纷纷大笑，说实话，听到附近有派出所，他们还真有点不敢动手，但说到踢球嘛，他们可就义不容辞了。

“敢，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谁输了，谁就是野崽子！”九号吵架输给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心里憋屈不已，为了这个“野崽子”的称号，他也要好好的在球场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厂。

正好接下来就是周末，于是九号和陆霄约定后天周日比赛。

张基准藏在长发中的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他之所以没参加校队，是当年输给四厂，自觉他的脸在同龄人间基本已经丢光。而现在，他所在的球队是业余联赛成年组的市冠军，这次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不敢笑得太大声，怕陆霄发现他的意图。所以，又一次憋得浑身发抖。

“你的羊癫疯又犯了吗？”唐宋脱下鞋，很是担忧的靠近他。

“你才有羊癫疯呢！”

一切恍如昨日重现，张基准心中又冒出了不详的预感。

四厂，陆霄和唐宋……

比赛该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