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令

马车内，丹望卿与丹舒玄并排而坐。

“军中生活，可还适应？”丹望卿望着自己的儿子，颇感欣慰。

“甚好，家中一切可好？”丹舒玄答的简短，问的简单。

“都好，你祖母身子骨硬朗，精神头十足。我与你母亲身体都好，你大哥在虞泉一切顺利，大姐帮助你母亲料理后宅诸事妥帖，三个妹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现在你回来了，就圆满了。”丹望卿絮絮叨叨的回答。这个儿子，自小便随师修习，甚少养在身边，丹望卿总觉得对儿子有诸多亏欠却又难以开口表达。

丹舒玄：“父亲可知无度阁公子榜之事？”

丹望卿：“这事我也是一头雾水，这几日景城到处都在传你的事。说书的，唱曲的，写文的，要是时间允许，恐怕要给你弄一篇人物传记出来。我也派人阻止过，但是禁而不止，找不到幕后操作此事之人，又不方便有大的动作，惹得宫里猜忌。顾老那边口风甚严，我数次登门拜访想问他举荐你是受何人所托都被拒之门外。”

丹舒玄：“父亲何不想想公子榜上的画像。”

丹望卿：“远图翁神出鬼没，我寻他不到。”

丹舒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幅画像是师父亲笔，一直收在父亲的书房里，外人怎会看到。”

丹望卿吞吞吐吐的道：“外人也看过。”

丹舒玄：。。。一个无语加疑惑的眼神飞给自家老爹。

丹望卿：“你在家的日子少，我睹物思人，再说你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俊美，当父亲的自然会拿出来观摩显摆一番，你也知道我那几个老友，都是画痴，人人都临摹了几幅。所以说单从画像来说，不能找到幕后之人。”

丹舒玄有些无语的说道：“所有的画吗？”

丹望卿忽然反应过来：“你儿时的画我不会给别人看的。你爹我拎得清。”

丹舒玄心里加了两个字：“才怪。”

“原本一直让你低调行事，哪想到如今一朝成名，满城皆知。”丹望卿叹道。

丹舒玄：“幕后之人我已知晓，无心之失，并非针对我们，父亲放心。”

丹望卿：“你知道是谁，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这一下就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安得什么心。”

丹舒玄道，“是该打断狗腿”，不过此事涉及南斯月，他并不想告知丹望卿真正原因。

丹望卿特别中意南斯月，一直想让南斯月做自己儿媳妇，若不是南斯月被封为郡主，身份高贵，丹侍郎觉得有些高攀，估计他早就请了媒人了。如果让他知道了南斯月心仪自家儿子，怕是要直接拉着丹舒玄去南府提亲了。

二人一路闲聊，以丹望卿说话为主，丹舒玄话虽不多，但事事有回应，父子二人聊的甚是融洽。

马车刚到侍郎府，大门敞开。府内跑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开心的喊道：“二哥，你总算回来了。今日你进城我和母亲、大姐姐、二姐姐也去迎接了，全城百姓都那么欢迎你，二哥哥现在可是景城最有名气的人。”

丹舒玄微笑着拍了下小姑娘的头，这个嫡亲妹妹，他很是疼爱。

“我当时就坐在茶楼里，若不是母亲和大姐姐拦着，我也想出去给二哥哥扔个荷包呢。”

丹望卿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心道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便道：“平时做功课总是偷懒，凑热闹倒是在行。”

“父亲，功课学问非一日之功，再说那些呆板的文字哪有二哥好看。”丹幽若一向崇拜丹舒玄。

丹诚，字望卿，父亲官至尚书，现已故去，母亲为皇室近支的县主。到了他这代，以不惑之年官居侍郎，虽不及父辈风姿，但也不算堕了祖上之名。膝下二子四女，长子丹烨植、次子丹舒玄，长女丹嘉白、四女儿丹幽若为正室徐夫人所生，二女儿丹逾静为姨娘季氏所生，三女儿丹向晚为姨娘向氏所生。

跑过来的便是丹府最小的女儿，丹幽若。丹府除丹烨植在外地当差未能赶回，以老夫人为首的众人都在府院内迎接丹舒玄。丹府后宅关系向来融洽，妻贤妾恭，也不像别家规矩严苛，家人们相处较为随性。此次丹舒玄回家，一家人早早的在府院内迎接。

“舒玄问祖母安。” 丹舒玄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舒玄，在军中可还适应，祖母看看，有没有饿瘦啊？”全天下的奶奶都关心孙子有没有饿瘦，侍郎府老夫人也不例外。

“是啊，军中条件艰苦，边境环境又差，你祖母整日挂心。”徐夫人温和的说道。

“劳烦祖母、母亲挂念，军中生活别有一番滋味，舒玄一切都好。祖母身体可好？”

“好，哪都好，就是惦记你和你兄长。”

丹幽若撒娇说道：“祖母惯常偏心，只惦记大哥和二哥，都不关心我们。”

“你们几个日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吃穿用度什么时候委屈过。尤其是你，少惹点祸我就知足了。”老夫人一直宠爱这个小孙女，丹幽若自小在众人的疼爱中长大，天真娇嫩，快乐知足，嘴巴像抹了蜜一样，哄得徐夫人欢喜不已，老夫人更是恨不得将这个小孙女养在身边。

“见了二哥就开始奚落我，还说自己不偏心。”丹幽若拉着老夫人的衣角软糯糯的说道。

“你这丫头没规矩惯了，还不跟你二哥问好。”徐夫人笑道。

“刚刚就问过了，我可是第一个迎接二哥的。”

“哦，我不是第一个吗？”丹望卿也过来打趣道。

“父亲与二哥一同出宫，不算数的。我第一个迎接二哥，可是想跟二哥要礼物的，父亲还要与女儿争啊。”丹幽若笑道。

“儿子的礼物，争一争倒也无妨。”丹望卿道。

一院子人都笑了，老夫人也笑道：“你们父子俩闹这一出，舒玄若是没备礼物都不好意思进门了。”

“要不说祖母最是聪明睿智呢，您这话简直是要礼物的最高境界。”丹幽若一脸恍然大悟的调侃道。

“你这丫头，把我也绕进去了。”老夫人笑骂道。

丹幽若抱着老夫人胳膊笑的直不起身。丹府最宠爱的小女儿，每天都是一副开心不已的状态，大家愈发偏爱她，谁会抗拒一个小姑娘的美好呢。况且丹幽若颇有才气，与定远侯嫡女成芷容并称京城二大才女。

“你这丫头，一点小事就笑成这样，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都装的什么”， 老妇人说道。

“一团浆糊，还是抹了蜜的浆糊，甜乎乎的傻姐儿。二弟战功赫赫，百姓仰慕。以后四妹妹可得收敛点，不能让人家说满腹韬略的丹军师有个傻妹妹。”丹府长女丹嘉白笑道。丹嘉白，人如其名，克己守礼，做事妥帖，才华出众且治家有方，在世家小姐中颇负盛名。老夫人懒得管府中杂事，徐夫人又是个性子软的，近些年丹府内宅实际上全由丹嘉白管理，她处事周到公允，大家都对其赞不绝口。

老夫人也满意的称赞道：“舒玄护国保家，是我侍郎府的好儿郎。”

两位姨娘也从旁附和着褒奖了几句。

“舒玄不过略尽本份，长姐，二妹妹，三妹妹好，两位姨娘安好。”丹舒玄赶紧把话题打住，并开口向两位姨娘和三姐妹问好问好。虽性情有些冷淡，但丹舒玄并非不顾及他人感受之人。两位庶出妹妹出来迎接自己，自己理应打个招呼，两位姨娘虽身份低微，但毕竟是妹妹的生母，丹舒玄一直礼貌相待。

两位姨娘和两位庶出的妹妹纷纷回礼。丹向晚作为其中的一位妹妹，心里直打鼓，毕竟帮着南斯月丢梳子被抓了现行，看眼下二哥并未发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丹向晚遂祈祷：“会不会没看到自己，但愿没看到自己，可能真的没看到自己吧。”

丹嘉白回礼并示意道：“二弟一路劳顿，大家进正堂慢慢聊”，而后便引领着大家朝内走去。

正堂内，一路跟随丹舒玄回城的小厮已唤人送来了礼物，大家已习惯如此。这些年，丹舒玄每次回家都会为所有家人备上礼物，两位姨娘也都有份。

这次的礼物是玉石。

老夫人的礼物是以松鹤为图案的翡翠手杖，寓意福寿绵绵；

丹侍郎酷爱文墨，他的礼物自然是玉制砚台；

徐夫人身子有些弱，故而丹舒玄为她准备的一个玉枕，养生净神；

两位姨娘的是玉垫，较之徐夫人的礼物稍逊一些却也是康体养身的上好礼物；

四位姑娘的则是玉佩，分别取名字中的一字“白静晚若”刻于玉佩之上。

“边境盛产玉石，质地色泽都是上乘，我便带了些回来。”丹舒玄道。

“玉在山而草木润，玉在河则河水清，舒玄有心了。”老夫人对自己的玉杖非常满意。

丹嘉白建议大家边用餐边聊，按照惯例，两位姨娘和庶出的小姐寻常是不在正厅用餐的，于是主屋只留下正房一家。家人相聚，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大多时候是丹舒玄回应，丹幽若在说。亲人团聚，分外开心的。

丹舒玄向来是个深居简出之人，今日刚刚回京，无战事也无需去军中，况且他原本也不是军中之人，故而这几日便呆在了府中。

书房内，青木正在汇报公子榜情况：“公子的票数现在位列第三。第一名沈进安，鲁国公长子，第二名，宗图南，临州府宗家三公子，第四名，裴尘翎，上清门少门主。前四名票数领先第五名上万余票，依目前的情势，后面的人很难赶超。”

丹舒玄：“学学丹向晚的招数，帮后面的人一把。”

青木：“公子的意思是？”

丹舒玄：“选几个中选有望的，也找些说书唱曲的，好好传播一下。事在人为，名声都是传出来的。”

青木轻笑道：“三小姐也说过同样的话，果然是兄妹。”

习风接话茬道：“都很聪慧”，其实他想说的是都很狡诈，奈何这种词汇怎么能用来形容自家公子呢，他是嫌命长了吗。

青木丢给他一个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眼神，

习风回了一个，姐姐看破别说破的眼神。

几日后，青木汇报，话本的方式颇具成效，后面有几位公子身上可深挖的故事颇多，有善施一方救济难民的，有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亦有见义勇为，护一方正义的，差距越发的缩小，青木不禁莞尔，想不到这法子这么管用，让百姓们追捧一个人原来这么容易。当然青木也没忘记推原来排名第四的裴尘翎一把，现在丹舒玄已经掉到了第四的位置。至于排行前二的，仍然是成名已久，有广泛百姓基础的沈宗二人。

茶馆内，南斯月急得团团转，“向晚，现在别的公子也仿照咱们的路数，眼看着你二哥就要掉落公子榜了，难不成要前功尽弃吗？你快想想办法。”

丹向晚有点无奈又没底气的说道：“上次丢梳子给二哥我正后悔着呢。你不知道，二哥平时虽然很少在家，在家也从不管府内之事，但是他在丹府绝对是个不好惹的存在。下人们都很怕他，我也有点怵他。”

南斯月：“上次回府他可问过你梳子之事？”

丹向晚惆怅道：“问倒是没问，但我心虚啊，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斯月：“风都没来呢，你就瞎琢磨上了，没准你二哥并未看到你。”

丹向晚：“但愿如此，阿弥陀佛。梳子我都帮你送了，民女求放过啊郡主。”

南斯月：“不解决问题，放过什么。你二哥不进前四就无法入选兰台四公子，你想我被随便赐婚给别人断送一辈子的幸福吗？”

丹向晚：“咱们能不能不兜这么大的圈子，你让南大将军与我父亲通个气，让他二位一起奏请圣上赐婚吧，我父亲整日惦记着让你做儿媳妇呢，若不是你二年前被封为郡主，我父亲估计早就带着大哥上门提亲了。”

南斯月吓一跳的感觉：“提亲也是你二哥。”

丹向晚：“嫡长子方配的上将军府嫡长女啊。”

南斯月：“别乱讲了，先帮我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请旨赐婚比公子榜的难度更高，你知道的。”

丹向晚：“我总觉得我二哥在等着合适的时机跟我算账呢。”

南斯月：“不过是扔个梳子，其他的事我已拜托顾老保密，你二哥不会知晓。”

丹向晚：“但愿吧，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就期待二哥知道的时候已经娶了你，那我未来二嫂还能护我一护。”

南斯月：“又没个正行，你说现在该怎么做。”

丹向晚怅然叹气：“舍命陪君子吧，凑过来，我与你说如何做，能不能做成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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