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攀我高枝

那条巷子是清若随便转进去的，如今要去故地重游，首先就要先回想一下当初的行走路线。

马车停在酒肆门口，清若从车上下来，在看向酒肆的时候不免有些感慨，酒肆生意依然不错，想来那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只是可惜了一条人命。

她顺着甜水巷开始走，白芍跟在她身侧，福六赶着车不远不近的随行，她凭着感觉顺着记忆往前走，在一个岔路上停下来，她有些记不清是左边还是右边，两边的巷子看上去都差不多，她想了想，对白芍说，“我向左，你往右，若是走到了尽头，便将周围仔细看过之后记下来，然后回到此处。”

白芍有些踌躇，面上神色不无担忧，“还是让白芍陪着吧，这巷子应该不会太深，多折返两次也耽误不了多久。”

“照我说的去做，若两条巷子都不对，还可省下些时间。”清若说完当先朝着左边走去，白芍注视着她的背影，末了还是转去了右边。

巷子里一如当初见到的那样冷清，又或许京中总会有一些这样凄清的小巷，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还有那些没来得及发泄出来的悲苦。

巷子口那边偶尔还能传来车马行人的声音，也有货郎沿街串巷的叫卖声，但这里就仿佛与世隔绝，幽深的巷子两边是紧闭的门，墙边偶尔会颤巍巍探出来一点枝叶，在巷子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落寞的喝酒的人。

是苏玄。

他一直背对着她，所以在清若的眼中，她看到的就只是一个人的背影，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分辨出来这背影究竟是谁。

苏玄听到脚步声回头，他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

“伤……都好了？”他最先开口。

清若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他说。

清若有些诧异，这话说的……就仿佛有人指着晴空万里突然落下的雨，然后告诉别人说，这场雨是我特地让它为你而下一样，无论如何去理解，都带着无穷无尽的荒谬。

也许是她的表情实在过于直白，苏玄很快就读懂了她的意思，然后他咳了一声，站起身来与她面对面，对她说：“你是来找那穿着嫁衣的和尚的。”

他说的这样笃定，就仿佛他一早就猜出她的心思，清若向后退了一步，再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就充满了戒备，“殿下什么时候开始能够未卜先知了？”

“看来是真的。”苏玄笑了一下，“我听说了消息，有人挖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和尚的尸体，听形容与当初在这巷子里碰到的和尚差不多，我又听说负责审理这件事的是萧掌固，再一想……既然交给了萧掌固，那么就一定是萧娘子你出面，所以就想着提前过来这边看看，顺便等一等你，没想到……”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来了。”

“那倒真是心有灵犀了。”清若半开玩笑的说。

苏玄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么殿下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吗？”清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这位宣城王似乎总有些探听消息的渠道，她总疑心京师中的消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什么人需要哪个消息，他都能够提供的明明白白，否则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他会知道风云酒肆的老板从前卖出的酒都是私酿，并且还一直往酒里掺水？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东窗事发，很少会有被利用的价值吧？

“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但不是现在。”苏玄说着抬头看了看巷子两边的高墙，这里没什么能够垫脚的东西，但从高度上来看，一个普通人要翻越这样的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那天……那个和尚是从这里，”他走到巷子尽头的那面墙前面，指着上面，“从这里一跃而下，落下来的时候崴伤了脚踝，之后又顺着这条巷子跑出去。从这一带出去，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不会通往宝禅寺，但是……”他走到清若的身边，微微俯下身对她说，“从这里，能走到笸箩街。”

清若向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这位宣城王着实是有些太不见外了些，虽然……她并不讨厌这样。

这样想的时候又猛的回过神来，她在心中懊悔，懊悔于自己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啊……是在下失礼。”苏杞欠了欠身，退开形成一个得体的距离，“不过有一个消息倒是可以先告诉萧娘子一声，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说。

清若心中一动，这位宣城王的消息总是特别有用，她于是问道：“不知殿下想要告知于我的……是什么消息？”

“竺常空出现的前一天，胡老板的女儿死了。”

“你的意思是……”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个地方被连通，但这时候还找不出究竟是什么，就只能先问道，“竺常空穿的那身嫁衣……是胡老板的女儿的？”

苏玄露出欣慰的神色来，“那萧娘子不妨再大胆猜上一猜，竺常空为什么会穿着胡老板女儿的嫁衣。”

“我不明白……”清若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如果竺常空是被胡员外请到家中为死去的女儿诵经超度，那么宝禅寺就应该知道竺常空的去向，知道竺常空是在去胡员外家中之后失踪的，但报案的笔录我也看过，宝禅寺并不知道竺常空去了胡家……难不成这竺常空看上去悲天悯人，内里却是个贼，然后他看上了胡员外家中的财物，偷溜出寺去行窃？”

“嗯……或许吧。”苏玄说道，“我只能提示到这里，余下的……还需要你自行去查。”

“多谢殿下。”清若向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萧娘子不必急着谢我。”苏玄倒背着手，看着她说，“是我有求于你，如今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交换，到时候还请萧娘子能念着今日的情分，不要推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