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攀我高枝

清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妥，再说她还在为如何去胡宅发愁，哪有什么闲心和苏杞闲逛？

但苏杞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率先走出去，甚至还示意随行的方内监走远一些，再然后他又看了福六和白芍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也非常识趣的和方内监站在一处。

这便是不容拒绝了，清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尽管极不情愿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非常自然的样子和苏杞并排走着。

这一条街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左右都是住户，临街的铺子也都是些饭庄杂货铺之类的店铺，有人搬了凳子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手里提着一只壶，时不时就着壶嘴儿砸吧两口，这时候快到正午，有刚刚起床的人睡眼朦胧的进了热水铺子，过了一会儿又精神焕发的走出来，再去隔壁的摊子上买两个馒头再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粥。

苏杞盯着馒头摊儿看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太学馒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虽说宫中的御厨都是最顶尖儿的人物，但要论做馒头，还是要数太学里的最好。”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就带了怀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如今想想，也许并不是太学馒头真的天下无双，只是因为求学的那段日子今后再不会有，所以连带着吃过的饭、见过的风景、结识的人……全都因此而变得愈发特别，这样的感觉……萧娘子也有过的吧？”

他将问题抛给清若，清若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顺着街道慢悠悠走着，一只皮球骨碌碌滚过来，正正停在苏杞的脚边，顺着皮球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总角小童，苏杞看了那皮球一眼，蹲下身，捡起那只皮球，然后就着那样的姿势等那小童跑过来。

小童跑到他面前，怯生生望着他，然后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指着他手上的皮球说，“这个，是我的。”

“那……还给你。”苏杞笑着向前递过去。

小童从他手中接过球，转过身又飞快的往回跑，苏杞看了一会儿，重新站起身，清若在这时候接着方才的话头答道：“从前在家的时候，我阿爷为我请了一位老师，他非常有学问，而且画得一手好山水，但我一点也不喜欢跟着他学习，每次都极尽所能的逃课，老师布置的功课也总被我丢在脑后，即便是这样，老师也从不会说些什么，有时候甚至还帮着我向我阿爷撒谎，说我学的不错……”

她说到这儿叹了一声，“当时与我一同学习的还有家中的一位兄长，只比我大了两个月，他和我一样不喜欢读书，逃课逃得比我都要严重，我原以为老师也会如同帮我一样帮着他，但是没有，老师总是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他若是不读书，变回被戒尺打，我那时候以为……老师大概非常不喜欢他，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苏杞有些不解。

“因为……”清若又叹了一声，“因为他是男子，将来要考取功名，出将入相，他会有无限的可能，至于我……”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女红才是我应该努力去做好的事情，将来相夫教子，一眼就望到了头。后来我随着阿爷进京，阿爷将我送到学堂，学堂里有不少世家贵女，教授功课的老师们个个都认真负责，但让我印象最深的却不是在这里的求学时光，而是小时候。所以……”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似乎有些答非所问了。”

“无妨。”苏杞说，“不过我倒是因此而知道了一点萧娘子从前的事情，这大概……也应该算是一点特殊的交集了吧。”

一匹马忽然从旁边的岔路里疾驰而出，苏杞迅速将清若护在内侧，那匹马速度极快的奔出去，又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他们跑过来，马上之人一勒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马上之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一道爽利的笑声传过来，然后就听到那人说：“没想到是萧娘子还有广宁王，真巧！”

清若抬头向上看，见苏玄神采奕奕端坐马上，她记得苏玄当时是跃上墙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这会儿忽然骑着马出现在这里，确实如他所说，真的很巧。

苏杞仍维持着将清若护在内侧的动作，抬头看了看马上的苏玄，点了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殿下，确实很巧。殿下这是要去哪儿？”他问。

“也没什么要去的，只是觉得无聊，上街来走走。”苏玄翻身下了马，不动声色的将苏杞朝着自己的方向拉出来，这样就也顺便将苏杞与清若两人分开，“阿兄这是要去哪儿？”

“和你一样，随便走走。”

苏玄装作惊讶的样子，又弯了眉眼，笑着说道，“左右都是无事，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哦对了，这儿离胡员外家也不远了，胡员外家的厨子做得一手蟹酿橙，不知今日有没有口福，不如……我们去胡员外府上转转？”

清若心中一动，她正不知要找什么理由去胡宅，如今苏玄忽然提议去胡员外家中吃饭，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好让她顺利进入胡宅，但既然话已出口，又是正当邀请，倒是省去了她一番功夫。

苏杞回头看了清若一眼，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萧娘子觉得呢？”

“二位殿下都没有异议，我就更没有什么异议了。”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到立刻就踏进胡员外家的门，至于进门之后的事情……还是等进去以后再说。

三人于是就这样临时起意又非常愉快的确定了这一趟行程，一直跟在后面的白芍福六以及方内监闻言面面相觑，纷纷觉得这饭局组得未免也太随便了些。

苏玄牵着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又回头看一看跟着的二人，在看到清若和苏杞并排而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