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

第二日傍晚，秦温谨果然准时登门拜访。
甘管家一张脸笑得春花灿烂，极其热情的将他迎进门。
“公子从学院回来已经不早了吧？辛苦辛苦，吃晚饭没有？我这就让他们先把晚饭摆上，公子吃了再修补书籍也不迟。”
秦温谨微微一笑：“归学路上已经吃过，麻烦甘伯伯将那位姑娘请出来，我先提前向她讲解一下修补书籍的要点。”
甘管家的目的本来是想创造他和女儿相处的机会，但见秦温谨态度如此坚定，又害怕做的太过明显，会让女儿显得不值钱。
于是打了个哈哈，吩咐仆从：“你去告诉小姐，让她带着那位娘子一起过来。”
甘棠早就在姜宛这里等的坐卧不宁，不停踮着脚尖，从窗户向外张望。
若不是姜宛再三叮嘱，告诉她，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一定不能丢失自尊，要保留底线，她早就跑到大门外去等候了。
听到仆从的话，立刻欢欢喜喜挽住姜宛的手向外跑。
跑了几步又站住，嘴角咬着手帕询问：“姐姐，我穿这一身衣裳好看吗？秦哥哥会不会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姜宛垂了眉眼，压下心头浓浓的苦涩。
是啊，谁不喜欢明媚灿烂，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呢？
甘棠就像在艳阳中盛开的花，充满着盎然的生机。
只要眼睛不瞎，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真的吗？”
甘棠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把头靠在姜宛肩头，一边走一边吸了吸鼻子。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又香又甜，嗯，就是那种……”
她搜肠刮肚想出来一个形容词：“我嫂子刚生了侄儿时，身上的那种乳香味。”
姜宛抿了抿唇岔开话题：“待会儿见了秦公子，记得言行举止稍微收敛一些，活泼没有错，喜欢一个人也要保留三分。”
“好，我知道了。”
甘棠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从没有人教导过她这些。
书房越来越近，姜宛的心却越来越乱。
她想见他，又怕见他。
理智和情感不停地进行着拉锯。
明知道把他推开是最好的选择，但十几年的感情又怎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了的？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如果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吱呀！
在距离书房门尚有十几步时，那两扇门被人从里打开。
一道修长挺拔，如松如竹的身影骤然出现，似山岳沉稳，又似清风飘逸。
“秦哥哥！”
甘棠惊喜的跑上前，突然想起姜宛的教诲，又堪堪停住脚步。
做出一副小女儿情态，羞答答行礼，重新唤了一次：“秦哥哥安好。”
秦温谨的目光死死落在她身后，那道日思夜念的身影之上，拼尽全力，也未曾控制住语音中的颤抖。
“秦温谨……见过二位姑娘。”
姜宛原本鼓动狂跳的心，在这一刻竟然奇异的平静下来，蹲身福礼。
“小女子姜宛，拜见秦公子。”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甘棠，却好似隔着山，隔着海，隔着永远难以逾越的沟壑。
秦温谨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姜宛的轮廓，他已经有整整五十三天零八个时辰，不曾见到过她。
她瘦了，却也越发的体态妩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甘管家笑眯眯招呼三个人：“都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
姜宛低垂着头，任凭甘棠挽着她的手臂，与秦温谨擦肩而过。
秦温谨不停的深呼吸，再转回头，已经恢复了温润儒雅之姿。
“姜娘子，秦公子是贵人，阿棠又毛手毛脚，辛苦你多担待些了。”
甘管家笑呵呵地捋着胡须，话说的十分漂亮，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反正当初长山将姜宛交到他手中时，只说要好好照顾，并未言明姜宛的身份。
他自认为已经尽到责任，提一点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姜宛沉默点头，伸手去拿桌上的棋谱，不料恰好秦温谨也伸出手去，两人手指同时落在扉页。
宽厚的手掌正正好压在玉白娇嫩的手指上。
姜宛仿佛被火烫了般，迅速缩回手，敛下眉眼，后退了好几步。
秦温谨手指慢慢蜷起，掌心还残留着腻滑的触感。
甘管家奇怪的看了两个人一眼，笑着叮嘱女儿。
“你可要好好跟着姜娘子学习，别一天到晚只知道玩闹。”
“哎呀爹，女儿知道了。”
甘棠爱娇的嘟着嘴，从头到脚都洋溢着被娇宠出来的幸福。
甘管家呵呵一笑，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甘棠一点都没发觉两个人的不对劲，热情的请他们入座。
“秦哥哥，现在就开始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秦温谨微微点头：“好，我先讲解一下要点。”
他指着桌上的工具和材料一一说明用途，声音清朗，娓娓道来。
甘棠双手托腮，看着他的一双眼中充满了爱慕和钦佩。
秦哥哥懂的可真多啊！她要是能天天和他待在一处就好了。
姜宛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从前她不知有多少次和他一起帮父亲修补过孤本古籍，对这一套流程早就了然于胸。
可惜那样耳鬓厮磨，两情相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书房里的书损毁的并不严重，有些不甚要紧的地方，姜宛就会叫甘棠来接手。
她打算把甘棠培养出来，那么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秦温谨的态度一直温润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对待两人也一视同仁。
好像和姜宛见面，在他心目中并未泛起多大的涟漪。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揉了揉，眉头微微皱起。
一直密切观视着他一举一动的甘棠，自然发现了他这细微的举止，赶紧问道。
“秦哥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秦温谨笑了笑：“叫甘姑娘见笑了，今晚来的匆忙，晚饭也是用的少了些，所以……腹内略有饥饿。”
“抱歉抱歉，都是我不好，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姐姐你也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甘姑娘不必麻烦，我这人胃口不好，只能吃些绵软好消化的东西，比如山楂糕之类，制作起来太过繁琐，忍一忍也就罢了。”
“那怎么能行？不就是山楂糕吗？你们等着，我去做。”
甘棠于读书一事上没什么天赋，却有一手好厨艺。
她急于在心上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优点，笑眯眯去了厨房。
书房内只剩下了二人，秦温谨这才敢将视线完完全全放到姜宛身上。
只见对面的少女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有几缕垂落鬓边，雪白纤细的脖子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已然不是记忆当中的天真烂漫。
他起身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细白的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嗓音沙哑痛苦：“阿宛，你理一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