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揽春烟

月白风轻，素辉清露。

柳逾尘低头看着臂弯里的她，听到她唤声，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眸中墨色翻涌，满是克制。

栖竹轩的窗棂并未合拢，有月光自窗间洒落于桌案榻尾，水泻般地铺在二人身上，轻缓流动。

见柳拂缇睡得沉了，柳逾尘才敢将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放进被子，摩挲着她冰凉的手心，缓缓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紧闭的双眼。

柳拂缇天亮才醒，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忙不迭地回头一瞧，塌边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躺在这。

一早空气泛凉，阴云低垂，等她洗漱好后，外面已经飘起了雨丝。

柳逾尘早早便出去了，柳拂缇准备回府时，刚好遇见养父柳勋义。

柳勋义见到柳拂缇，强把她留下吃过饭菜菜准回去，临走时，柳勋义琢磨许久，还是把陆宥林私下问他拿银两的事告诉了她，还称这次一开口就是五千两，数目不小，眼下不得不和她商量一下。

柳拂缇听来，脸色十分难看，也再三叮嘱，以后一文钱都不准拿给陆宥林，若真用钱，自己会回来拿。

柳拂缇明白，爹爹是担心她的出身，在侯府没底气，过得不好，这才三番五次私下接济，纵的陆宥林越发狮子大开口，从自己这拿不到银子，索性直接问柳家要，这一次，柳拂缇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等柳拂缇回到侯府时，雨势已经大了，素心执伞跟在柳拂缇身边，府内下人们也都没了影儿，偶尔有两个从撑伞路过，还在掩口议论着什么。

素心过去打听才知，原来是陆宥林一早下令将昨晚同去城西的几个护院，随便寻了个由头给发卖离京了，而柳莺莺回府后，昏迷一醒，就不顾身子跑去大雨离里跪着，说什么不肯起来，这会儿下人们正流言纷纷，都跑去清风阁瞧热闹了。

柳拂缇听完，不禁蹙眉，低声嘱咐：“等下去把张郎中请过来，再这么折腾，恐怕孩子真要保不住了。”

两人回到春烟堂，隔着雨幕，却见二表嫂孙氏在廊下跪着，一旁的抬架上，还躺着浑身是伤的陆二。

见到柳拂缇，孙氏赶紧哭着哀求：“大夫人，我求求您了，您劝劝侯爷，别把我们二房赶出侯府。”

柳拂缇瞟了一眼陆二，哼哼唧唧地躺在那动弹不得，浑身被包扎得像是要就地埋了的死人一般。

“二嫂还不知他做了什么事吧？”柳拂缇着人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将暖炉拿出来熏着，拉起孙氏问。

柳拂缇终归念着孙氏和自己是同病相怜之人，那日在席间，也帮自己说了话，陆二是畜生，她却是无辜受牵连。

“我都知道了，陆杨他……他就是个混账！叫人活活打死了才好！”孙氏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核桃，攥着帕子恨得咬牙跺脚，眼泪却如柱般往外涌，“可我家湘儿还小，若是被赶出侯府，只怕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死……”

柳拂缇虽同情孙氏，可她早就暗暗发过誓，绝不会心慈手软，陆杨差点害了自己，毁了柳逾尘，他若还能在侯府立足，那她重活一次，还有什么用？

“二嫂，我明白你的意思。”柳拂缇拍了拍孙氏，叹声道，“可这事也不是我做主，不如您去求求侯爷？”

“侯爷被柳姨娘缠在清风阁，已经下了令，要逐二房出府，二房的人他谁都不肯见……”孙氏满是急切。

柳拂缇目光落在陆二身上，冷眼道：“那就没办法了，侯爷的意思，我也不好违背。你们也知我姐姐是侯爷心尖上的人，他不知好歹，色胆包天，侯爷不杀他，已是顾念兄弟情分。你们离了府，若有什么困难，二嫂可以来找我，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柳拂缇狠狠心，准备进屋去，可孙氏却忽然跪在她脚下，抓着她裙摆呜咽道：

“弟妹，他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出府可以！只如今他腿也断了，就剩下一口气，是个废人，后半辈子也没指望了，只求求您留他一条贱命吧……”

柳拂缇闻言一楞，昨日的确叫人收拾了他，可为了后面计划，并未把他打到动弹不得，甚至断腿，听孙氏之言，好像是自己所为一样。

柳拂缇纳闷儿看她：“又不是我将他打成这样，二嫂此言何意？”

孙氏惊魂未定地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道：“是……是你家哥哥一早叫人……他还直言说，若不能让你满意，会打死他，再花钱找人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