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

居然是外婆，她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偏头看向了外婆的侧脸，她老了很多，鬓边多了很多白发，皱纹也爬上了她的脸颊。

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还是没有逃过岁月的无情。

坐了好一会，外婆才轻声开口:

“我对你妈妈不够好，其实我真的很后悔。”

从外婆的口中我才渐渐拼凑出来当初妈妈跳河的真相。

那天外婆扭伤了腰，妈妈就回家来帮着割猪草。

十八岁的小姨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调皮地说猪草都是她割的，妈妈根本没有去。

外婆是个火爆性子，一怒之下打了妈妈一巴掌。

小姨吓坏了，连忙解释自己是在开玩笑。

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被爸爸逃走的重担和委屈压垮的妈妈就跳了河。

妈妈去世后，小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几乎不怎么说话了，变得特别彪悍勤劳，脸上再也没有面部表情。

不仅要下地去干活，还要为了我和哥哥的学费，生活费去工地干活。

永远也见不得我和哥哥被人欺负。

我想到我和哥哥刚来外婆家时被王婆子的孙子欺负，说我们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小姨听到这话马上带我和哥哥打上了王家。

在王家门口骂了整整一天，最后王婆子没办法，带着孙子出来给小姨道歉。

可小姨说:“你孙子骂了我外甥，让他给我外甥道歉。”

是啊，小姨似乎从来都不容许别人说我和哥哥的不好。

说到最后，月光下我看见奶奶的脸上已经布满泪珠。

她说:“怪我，我要是那天不打她的话，她就不会跳河了。”

外婆也并非完全不爱妈妈，只是坚硬的壳包裹住了她一颗柔软的心。

我想，其实这件事不怪外婆，更不怪小姨，可她们却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将我和哥哥养大，并且用柔弱的肩把我们供养到了学校。

回到家里时我看到小姨背对着我，坐在昏暗的灯光下。

少年可笑的将自尊心看的很重，却将爱自己的人推的很远。

我走到小姨身侧，看到小姨正抹着眼泪，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嘴唇嗫嚅着，一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姨注意到了我，忙把眼泪擦干，扯出一个强硬的笑容。

“回来了？饿了吧，我给你下碗面。”

我登时红了眼圈，哽咽道:“对不起，小姨。”

小姨却摸摸我的头，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没多久小姨就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隔着蒙蒙的热气，小姨问我:

“末末，能告诉小姨为什么成绩下滑这么厉害吗？”

我嗫嚅着嘴唇:“我不喜欢学习，我想毕业就去打工。”

“不想学习？”小姨温柔地说。

“你跟末奕两个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晚上怕费电，跑到外面在月亮下念书。”

“告诉小姨，是不是别人说了什么？”

我这才绷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小姨，你一个人供养我们两个太难了，我出去打工，家里也能好过一些。”

小姨牢牢握住我的手:“末末，只要你们两个能考上高中，小姨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们的。”

我回头看了眼正在绣东西补贴家用的外婆。

外婆早已没了刚刚的脆弱模样，瞪了我一眼:“看我做什么，钱是你小姨赚的，怎么用她说了算。”

悬着的心放下之后，我铆足了劲想要补上我跟别人之间的差距。

成绩在我的努力之下也很快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