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月不藏花

从月锦园出来，走一段路就是秋月明所住的主楼汀雨殿，到了殿外，花云见秋月明不往自己殿内方向走，便停下：“你好生安歇，我自己回听音阁就行。”

秋月明看她一眼，扬声喊道：“云落。”

云落立刻从汀雨殿内出来，到秋月明身边：“将军有何吩咐？”

“送她回去。”

“是。”

云落搀扶着花云离开，秋月明负手而立于雪中，望着花云的背影情不自禁呢喃了一句：“月儿。”

在听音阁时，她着一身嫣红大氅斜倚着屏风，那一瞬，秋月明有些恍神，差点儿失了分寸。

初雪之日后，秋月明和花云相处比往常缓和了不少，甚至秋月明指派了云落到听音阁侍奉。花云有些受宠若惊，问云落秋月明为何这么做。

“许是将军念及小姐身子未好，所以让奴婢来伺候。”

“可是——”花云不知怎么说，她不觉得秋月明是顾及她身子的人，无奈之下，花云转了话口，“到了年下，府中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来我这里，那秋月明身边是谁在伺候？”

“还有宣总管，小姐放心。”

花云应了声，想到近日来没有见到秋月明，又问道：“怎么近些时日没有见到将军？”

“年下军营事务多，将军和大将军都在忙着，只有晚上会在府中。”

“知道了。”花云心下一动，既然秋月明和殷文钊都在军营，那她是不是可以找机会给花云送封信。想着，她看了眼身旁的云落，云落知道她身份，也认识花云，说不定可以拜托她。

呷了口茶，她从收着的细软当中掏出一对耳饰，塞给云落：“云落，你能否帮我个忙？”

云落将耳饰还她，回话道：“小姐，你有何事直说无妨。”

“我想外出一趟，很快回来，可以吗？”

“这……”云落很为难，自从上次花云因暴雨夜绿牡丹受损擅自离府后，秋月明就下令，没有他的允许，花云不得离开将军府半步。

看出云落的为难，花云又殷切地说道：“那你帮我送封信到大将军府，可好？”

“什么信？”

“你等等。”花云回到内室，匆匆写了几句话，将信纸折了折递给云落，“帮我交给花云，多谢。”

云落收下，并没有说什么就出了门。

花云在镜台前坐下，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也多亏了每日汤药不断，才让她精神好一些。

右腿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说在阴冷雨雪天时，右腿膝盖还会时不时的疼，但走路是没什么问题了。

咳血次数也屈指可数，花云想着如果能在除夕前痊愈，那她不仅可以过一个好年，也可以趁着过年时秋月明心情好，她可以提出回王府见一下母亲。

她想秋月明大抵不会拒绝。

这样一想，花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笑颜，竟感到有些陌生，倏地，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多宝格前，想拿本书看。自从初雪日后，秋月明会经常来听音阁看她，每次来也都会带一两本书，好让她打发时间。

目光在一个锦匣上停留片刻又移开，其实多日前她就发现这个锦匣了，但她不记得听音阁有过这么一个精致的锦匣，可又不敢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索性就当它是一件观赏古董，在格上摆着罢了。

随便拿了本书读着，时间过得倒也快，花云抬头揉揉发酸的肩颈，发现蜡烛已经快燃尽了。

又点了两支蜡烛，她往窗外瞧了一眼，天已经黑了，云落还没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瞧着快到晚膳时分，秋月明就要回府了，花云心下有些着急，便披上披风想要出门看看。

刚踏出听音阁，她就看见秋月明独身一人朝听音阁方向走来。心下一沉，她站在门口等着秋月明走近。

“你要去哪儿？”

“我……”花云不知如何作答，又不敢在秋月明面前撒谎，只好避重就轻，“我想去找云落。”

“她在膳房，”秋月明别有用意地看了她一眼，推开门，“进来说话，外面冷。”

花云扯着披风一角回到房中，秋月明脱下大氅，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团扔在桌上，花云往桌上一瞥，脸色剧变。

她慌张地摆着手试图解释，面上惊惧之色十分明显。

秋月明敲敲桌子，打断她：“给我倒杯茶。”

花云打着颤倒好茶，她不知道秋月明还有什么后招，但她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秋月明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不其然，秋月明慢悠悠呷了口茶，而后抬头看向哆哆嗦嗦站着的人，语气很是不好：“你让花云替你去王府打探情况——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问我，没必要麻烦花云。”

“你、你肯告诉我……？”

“为什么不肯？”秋月明一笑，“你母亲病愈发重了，宫里的太医每回从王府回来都说你母亲恐怕熬不到来年开春了。”

花云惊愕至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秋月明。秋月明面带笑容，悠然自得，仿佛刚才所说的话只是在讨论晚膳吃些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你只是想看我难过，所以故意说那些话骗我的？”

花云想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说假话的痕迹，可她发现她根本看不透秋月明。

“我有必要骗你吗？”秋月明站起身逼近她，高大的身形给娇小的女子极大的压迫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找云落帮你办事，你不知道云落是我的心腹吗？你果然想法单纯，啊 笔墨”

长叹一声，秋月明又说道：“你果然想法单纯，想当然觉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你还是改不掉你那安平公主的毛病。”

花云往后挪着步子，颤着声音说道：“不是那样的、不是……”她只是见云落对她很好，云落从没有奚落过她，甚至还向她行礼；所以她觉得云落会帮她，只是这样而已。

秋月明捏着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着：“我会让人撤掉你房中的书籍笔墨，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需要写些什么。”

“能否、能否留些书给我？”花云乞求道。

秋月明一笑，指尖抚过花云惨白的脸颊，猝然手下施力，捏紧她的下巴，连表情也变得狠厉无比：“不能，谁让你不听话，我记得我说过，你在我府中就要乖乖听话。”

秋月明又逼近她两分，将她整个人压在窗沿边：“我可以告诉你，我府中的下人一旦背着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那么他就会被剁成肉泥喂马。所以你要是再不老实，那你可能就等不过你母亲的死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