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冬

。她停下脚步，看着封面上那道闪电般的裂痕，想起铅皮花瓣上刻着的光谱线，想起周叙白在日志里写的“新的衍射图案”。书包里的铅盒轻轻晃动，像一颗正在缓慢衰减的同位素。她知道，这场关于光谱的暗恋，终将以BE收场，就像铱-192终将衰变成稳定同位素，就像断裂的光谱永远无法回到最初的白光。但她愿意用余生的时间，去解读那些带着误差的颜色，在每一次校准棱镜的尝试中，与他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光谱分析，哪怕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串永远无法闭合的误差数据。

周叙白从来不是完美的棱镜，即使棱镜碎裂，光依然会穿过所有缝隙，在她的生命里，形成独一无二的衍射图案，那是属于他们的，未校准却真实存在的，断裂光谱。

最新一页的棱镜补偿公式旁，有人用铅笔添了道修正线，像道延伸进雾里的虚线。她合上日志时，听见走廊里传来陆骁的脚步声，比昨天更沉，鞋底蹭地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未干的石膏。

“他今天早上让我把竞赛辅导书给你。”陆骁把本《光谱分析进阶》递给她，书脊上贴着张便利贴，“说你上次问的钙元素谱线偏移问题，第三章有解法。”便2利贴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的字迹比平时淡，“偏移”两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像极了镁元素在分光镜下的抖动。简澄接过书，指腹触到封面内侧模糊的铅笔印，是个没写完的“λ”。

老师讲原子光谱的精细结构。简澄盯着黑板上的能级跃迁图，想起周叙白说“电子跃迁时会发光，就像心跳漏拍时会心痛”时，转着银手链的样子。后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她猛地回头，看见空位旁的女生正把保温杯推过去——那里本该坐着周叙白，此刻只有团消毒水味的空气。同桌戳戳她胳膊：“你的笔又漏墨了。”低头看见蓝黑色墨水在笔记本上晕开个椭圆，像他衬衫上洗不掉的钢笔渍。

简澄排在队伍里数跑道上的裂缝。第三圈第七道裂缝刚好在跳跃运动的起始点，像周叙白画的铱-192衰变曲线末端。广播操做到伸展运动时，她看见前面班级的队列中，那个空位依然空着，旁边的男生下意识往内侧挪了半步，留出的空隙里浮着片银杏叶的影子。她想起周叙白总在这个动作时停顿半秒，校服拉链拉得老高，遮住喉结下若隐若现的医用胶带。

午休时，简澄在图书馆角落发现本《量子力学与音乐》。翻开扉页，里面夹着片新的蓝风信子花瓣，用铅笔写着“钠D线分裂能修正值”，花瓣边缘有细碎的齿痕，像被指甲反复掐过。突然有人在书架后说话，她慌忙把书塞回原位，听见陈雨桐的声音透过书脊传来：“医生说必须马上住院……”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很陌生：“他说要等简澄把竞赛资料整理完。”简澄贴着书架屏住呼吸，听见“简澄”两个字时，心脏像被光谱仪的棱镜夹住般发紧。

下午的自习课，班里转来新同学。女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自我介绍时声音清亮：“大家好，我叫琳溪，从今天起和大家一起学习。”简澄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圈口大小和周叙白的手链惊人地相似。琳溪被安排坐在周叙白旁边的空位，放下书包时，里面掉出本《基础物理》，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个大大的“λ”。同桌小声说：“听说她是物理竞赛班转来的，和周叙白以前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