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长安令

文魁阁！

又是这个名字！裴芸娘呓语中的“考场”，王崇明死前最后去的地方！

陆离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推开帘子，走到门板前。那王姓妇人哭得瘫软在地，被两个邻居搀扶着，已无力阻止。

陆离蹲下身，目光如炬，仔细审视着王崇明的尸体。除了那明显的七窍流血和青黑脸色，他的指甲缝里似乎也残留着些许墨迹。陆离的目光最终落在他紧握的右手上。

“得罪了。”陆离低声说了一句，伸手轻轻掰开了死者冰冷僵硬的手指。

一小片被揉搓得皱巴巴、边缘不规则的纸片露了出来。上面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墨迹，墨迹未干透，显然是不久前才写下的。在血污和浓墨的掩盖下，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字迹片段：“…策论…安边…胡马…非…王道…” 像是从某篇策论草稿上撕扯下来的。

但更让陆离心头剧震的，是在那墨迹与血污混合的最浓重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光泽，在纸片的纤维中一闪而逝！这点暗金，并非墨色，也非血迹，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印记？或者…某种极其细微的金属粉末？

陆离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捻过那点暗金所在的位置，凑到鼻尖。除了浓重的血腥和墨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似乎正来源于此！

这纸片…这墨…有问题！

王崇明的死，绝非偶然的急症！是谋杀！而且很可能与那“文魁阁”有关！这纸上残留的甜香与暗金，就是毒物的痕迹！

“张老！”陆离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王公子在‘文魁阁’温书…那文魁阁，是何所在？”

张济世被陆离身上骤然迸发的锐气惊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哦，文魁阁啊…是咱们西市这边挺有名的一个私人书院。阁主姓崔，听说是个致仕的老翰林，学问大得很！专门收些有潜力的举子，考前点拨，押题猜题…收费可不便宜！但效果据说极好，凡是在那儿认真学过的，中举的几率都高不少！王举子家贫，为了进文魁阁，他娘把祖传的镯子都当了…唉，谁曾想…”

私人书院…致仕老翰林…考前点拨…押题猜题…收费昂贵！

陆离脑海中瞬间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科举，国之抡才大典，也是无数寒门士子鱼跃龙门的唯一希望！若有人在这神圣之地做手脚…其心可诛！其毒更甚鬼市！

“咳…咳咳…” 里间突然传来阿吉焦急的呼唤和裴芸娘剧烈的呛咳声！

陆离心头一紧，立刻转身冲回里间。

只见裴芸娘不知何时竟侧过身，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她的伤口，乌黑的药膏下渗出暗红的血丝，她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嘴角更是溢出了一小股混合着血沫的黑色涎水！腥甜的气味瞬间在小小的里间弥漫开！

“芸娘姐姐！”阿吉吓得手足无措，只会哭喊。

“药性…冲撞了！”张济世也跟了进来，脸色大变，“快！按住她！不能再咳了！会震伤心脉！”

陆离一个箭步上前，不顾裴芸娘身上沾染的毒血污秽，一手稳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抵在她后心，将体内仅存的、如同涓涓细流般微弱的内力，不顾一切地渡入她几近枯竭的经脉！他的内力一进入，立刻感受到那两股剧毒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反扑上来吞噬！冰寒与灼热交织的剧痛顺着手臂经脉倒卷而回，陆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抵在裴芸娘后心的手掌，却如同生了根般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