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神

程景姝要求我妈继续放血。

谁知我哥对血的渴求一天比一天大，开始只是吸了一刻钟，后面越吸越多，越吸越久，吸到我妈已然昏了过去，仍旧不知满足地源源不断地吮吸着。

我爸见势头不对，连忙将我妈胳膊甩开，他怕我妈被吸死了，我哥再要血就活不了了。

可就在失了鲜血供给的这一刻，我哥肚皮上紫黑色的血管直接从脖颈蔓延到整个头颅，我哥的咽喉好像被人紧紧攥住，呼不上气来。

我爸急得红了眼，死死掐着程景姝的肩膀，让她想个对策。

程景姝在这时却掉了链子，沉吟着说她道行不够，需再花几日才能想出法子。

她小声喃喃：「如果有个通灵的媒婆在就好了，阿亮肯定有救。」

我爸顿时僵住了身体。

我知道他想起了兔媒婆。

不知我爸一时兴起造的杀孽，要是间接害得他唯一的儿子没了活路，我爸会是什么心情。

会懊悔、会自责、会觉得讽刺、觉得因果轮回，报应临头吗。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我们一家都该去黄泉下给她们磕头赔罪。

8

我哥又气若游丝地撑了几天，我妈彻底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离中秋夜还有两日，再过两日，我哥就会被肚子里的怨灵反噬，身死魂消。

程景姝终于想到了办法。

她问我爸我成年与否，我心底腾然慌乱起来。

我可以作为供品死，可以替程景姝死，可以被我爸妈打死饿死渴死。

但我不能是为了救我哥这个畜生不如的人去死。

我带着希冀看向程景姝，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与温情的人，她也最清楚我哥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这么做的。

可她的下一句话，直接将我打入了地狱。

她说：「小莲中秋之日成年，刚好可以在后天供奉给兔神，以息神怒，这是目前最妥善的法子了。」

我瞬间红了眼眶，我看着她的眼睛，艰难地找回了一点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哥。

为什么要用我救我哥。

程景姝眸底冰凉一片，陌生极了。

她无悲无喜地呷了口茶，看我如同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我爸见我哥有救，大喜，又转头见我抽泣，一耳光又猛抽了上来。

「哭什么？能救你哥是你的福气，你本来就要死的，现在提前了一点而已，横竖都要死，在这寻什么晦气！不许哭！」

「但是。」

程景姝话锋一转。

我爸慌了，停下训我的动作，连忙追问：

「邪兔神这次动的怒极大，中秋夜小莲和阿亮只能活一个，若小莲活下来了，说明兔神并不满意这个赔礼，不仅阿亮会当场暴毙，届时你和阿姨，都有性命之忧。」

我妈已然悠悠醒转，听到了这句话。

她和我爸同时愤恨地看向我，好像我如果不死，就是害死他们儿子的罪魁祸首。

我妈抄起一把刀，冷冷抵在我脖间。

她说不如直接将我先杀了，再扔进去喂黑兔，这样就能保证她儿万无一失地活着了。

程景姝立刻制止了她，「生吃活人血肉，比食尸块更有利于修为增长，供奉一个鲜活的美女，诚意要比后者大得多，阿亮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更高。」

我妈这才愤然作罢。

我静静瞧着他们讨论着让我何时死、如何死、怎么死，不知觉中冒出一点嫩芽的心霎时重归死寂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