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神

成年了就该死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早就不想活了。

我哥满手血腥，罄竹难书，和我爸妈一样，刻在骨子里滔天的恶。

但是我哥娶的这第三个嫂嫂。

我很喜欢。

如果我死了，我哥活了，我爸妈会不会看在她对我家有恩的份上，

放她一马呢。

那死了……就死了吧。

9

我十八岁生日这天，与往年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在阴冷潮湿的柴房里。

没有蛋糕，没有饭菜，甚至连爸妈最常扔给我的馊饭，都不曾出现。

方寸之地，逼仄昏暗，我头昏昏沉沉的，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意识模糊间，我好像看到一个清丽窈窕的身影，蹲在我的面前，将我轻轻拢在怀里。

一阵熟悉的冷香将我包裹。

我情不自禁地朝这团温热蹭了蹭脑袋。

眼睫毛上下颤动，睫尾沾着的湿润和晶莹让我在恍惚间又怔住了。

我哭了啊。

为什么会哭呢，好像是有一个人抱了我。

第一次被人抱着，我有些手足无措的僵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不敢动，生怕这昙花一现的美梦悄然碎了。

我想抬手去回抱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急得直冒汗，眼泪掉得更凶了。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叫我小莲，起来吃饭了。

是了，肯定是梦，现实里，不会有人抱我，也不会有人温温柔柔地叫我小莲，更不会有人唤我吃饭。

我宁愿溺死在这梦里，可惜我还是醒了。

我睁眼，就看到程景姝那张美得逼人的脸。

她拿出几盘我这辈子都没怎么吃过的好菜，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饿到了极致，几乎是本能地要用手去抓。

一双被擦拭干净的筷子递到了我面前。

10

我接过筷子，一边狼吞虎咽地扒饭，试图将不断滚落进去的眼泪混着塞进嘴里，一边将盘子越举越高，直至将脸蒙住，好像这样就没人看到我哭得这样凶。

「对不起。」程景姝声音发涩，轻轻开口。

我停下动作，顿了好一会，我抬手狠狠擦了把眼睛。

不争气的是，明明一下就能擦干的眼泪，却如同失禁的水阀一般越发汹涌。

直到程景姝轻轻将被我蒙着脸的盘子拿下，看到了我这张涕泗交加，滑稽可笑的面孔。

她温柔地将我脸上的泪一点一点拭去，解释道：「我的母亲，叫程玉芬。」

我猛然看向她的眼。

程玉芬，是兔媒婆的凡名。

一切好像都不言而喻。

她眼底划过一抹痛色，「来之前我以性命起誓，我不会放过你们家所有人。」

「我要让你们每个人，都生不如死。」

「对不起。」我垂下头，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对不起、对不起……」

可下一秒，我被用力揽住了。

她好像叹了一声，「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替那些畜生道歉。」

走之前，程景姝给我递了一张符咒和一盒药粉。

「进偏房前，浑身抹上这盒药粉，将符咒放在心口处，你不会有事的。」

末了，她弯了弯唇，递给了我一只挂着红绳的瓷白兔子，小小一只，光滑白皙，玲珑可爱。

「这是正兔神的法像，我妈留给我的，能旺福、旺财、旺运，佑人平安，一生顺遂。」

「小莲，十八岁成人快乐。」

11

刚入夜，我就被爸妈亲自押着进那个我怵了四年的偏房。

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殆尽，我爸妈在外将门前前后后加了三道锁，生怕我逃出去，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