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下风

这家拳馆藏在小巷里，人流量不多，连带着拳馆看上去也是一副门庭冷落的模样。

姜鹤走了进去，门口吧台后好像趴着一个人，姜鹤走过去，拍了下桌子，那人才慢慢抬起头来，看起来跟他们的年龄差不多。

“今天没什么人？”

那看起来像是老板的男生懒懒的坐起来，挠了挠头：“嗯，我打算关门了，回去睡觉。”

姜鹤点点头，男生才像是发现了姜鹤身后跟着的祁晏，随口道：“这是？”

姜鹤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来：“同学。”

李代点点头，站起身来，问：“陪你玩玩？”

姜鹤点点头，十分熟稔的走进吧台里，将袋子放进去。

然后起身，对上了祁晏的视线，姜鹤问：“你会打拳吗？”

祁晏神色很淡，手插在口袋里，坦然说：“不会。”

姜鹤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呛声，她背后的墙上打着光，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她说：“那你自便，我进去了。”

姜鹤换好衣服走进去时，李代已经开了灯。

拳击台上的灯光白得耀眼，李代站在台上，随手一扔，拳击手套便在空中划出一道线，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姜鹤手里，他自己垂着头将手套戴好，说：“我先说好，挂脸的话请吃饭。”

姜鹤唇角勾出一道浅淡的笑，说：“行！”

一道凌厉的风划过，姜鹤出拳，李代瞬间格挡，两道身影在拳击台上跃动，像两个跳动的音符，他们默契的好像上辈子就这么打过拳。

李代总能在姜鹤打出拳的瞬间，做出反应动作，然后接下她凌厉的拳风，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接下一拳后，突然喊停。

姜鹤的头发扎成丸子，额前的碎发被汗珠浸湿，贴在额前，她的脸颊发红，鼻尖上也沁着汗珠。

李代像是累极了，往拳台旁边一瘫，张嘴咬开拳击手套，费劲的把手从手套里掏出来，然后摆着手：“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实在不行去旁边沙包那练练吧。”

姜鹤跳动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伸手抹了把汗，往李代跟前走去，谁知李代叫喊：“你下次要是还想看见我，今天就放过我。”

姜鹤一愣，笑了下，蹲在李代跟前，帮他把另一只手套脱下来，扔在一边，然后自己咬开手套，抹了下额前沁汗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在白光的闪耀下，她脸上的汗珠都好像宝石般晶莹。

李代眼神往旁边扫了下，然后又转回来，看着同样瘫倒在一旁的姜鹤，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以往可从来没带人来过这，今天这人...有故事啊？”

姜鹤一听就知道李代话里的意思，嗤笑一声：“没故事，就普通同学，街上碰见了硬要送我回家，我需要吗？”

姜鹤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她拳击比赛拿过市级冠军，不需要人保护，哪怕是在夜路上。

姜鹤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你好，我可以练拳吗？”

一道嗓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李代回头一看，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祁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边来，姜鹤转头，愕然的神色映在祁晏眼底。

“行啊，你之前有尝试过这个吗？”李代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李代站在台上，祁晏站在台下，两人的身高差的不小，祁晏微微仰着头，下颌拉出好看的线条，姜鹤在这个角度看的格外清楚。

他明明站在低处，却好似被万人仰视着，丝毫没有落于劣势的无措感。

“没有。”

李代说：“行，你跟我来，换身衣服，我先教你些简单动作，”李代引着祁晏往更衣室走去，祁晏抬步离开的前一秒，看了姜鹤一秒，唇角勾起，说：“等我打过你。”

远处传来李代的声线：“咱们这个拳馆是走会员制度的，收费比较高，但是性价比很好...”

祁晏淡淡道：“钱不是问题。”

他好像总是这样，气定神闲的，给人一种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感觉，姜鹤皱眉，看着祁晏离开的身影，心下好像有一片东西糊着，让她透不过气来。

姜鹤闭了闭眼，小憩了下。

没一会儿，李代带着祁晏回来了，祁晏换上了拳击服装后，将整个人衬得更加修长，肩宽腿长，典型的九头身，显得脸更加精致俊美。

姜鹤抬眼看了下祁晏，眸光闪了下，就没移开视线。

李代冲姜鹤说：“上一边待着去。”

姜鹤点了点头，伸手撩开弹簧绳，下了拳击台，她回到了祁晏刚刚坐着的沙发里，伸手开了瓶水，划开手机消息。

宋雅问她去哪了？

姜鹤回复道：【出来买点复习资料，马上就回去了。】

回完消息后，手机被她摁灭，随手一挥，扔在沙发上，姜鹤支起腿，斜倚着，看着台上的两人。

李代教着祁晏最基础的出拳动作，然后教他用力点和格挡姿势。

祁晏悟性很好，教了两遍之后就上手了，甚至还能打出连贯的，惊得李代嘴都合不上，他没敢大意，专心跟祁晏过起招来。

姜鹤趴在沙发扶手上闭上了眼睛，在一角的昏暗灯光的笼罩下，整个人像是西方油画里的少女，恬静柔和。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姜鹤掀起眼皮，往旁边看了眼，喊道：“李代，你的电话！”

李代应了声，然后从拳台上跳了下来，捞起电话就往外走，过了会儿他回来了，急匆匆的拿起钥匙就跟姜鹤说：“我有点急事现在要走，你帮我关门，钥匙放在老地方，走了啊。”

他刚踏出两步，又折返回来，瞥了眼祁晏，然后冲姜鹤道：“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把钥匙扔给姜鹤，姜鹤没更多的脑子思考他话语的意思，只来得及说了句：“路上慢点！”

话音还没落完，李代的身影就不见了。

姜鹤回身，看着祁晏站在灯射出的白光里，他双手随意的搭在弹簧绳上，弹簧绳微微弯了些，祁晏眉毛挑着，唇角微启：“上来试试？”

姜鹤顿了两秒，祁晏身子往前弯了些，压弯了弹簧条，挑衅道：“怕输啊？”

姜鹤置身在昏暗的灯光里，过了几秒，她将钥匙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也勾起笑：“行啊。”

两人站在台上时，姜鹤想着复习一下刚才李代教他的动作，看看学的怎么样。

姜鹤出拳，祁晏格挡的动作漫不经心的，丝毫没有刚刚跟着李代学时候的认真专注，姜鹤以为是祁晏一下子没进入状态，便又换了个动作。

谁知祁晏这次压根不避，硬生生让姜鹤的拳头朝着他的脸打去，姜鹤很快便意识到了，急忙收拳，但她拳风太过凌厉，出拳又果断，祁晏的脸还是没能幸免。

脸颊一侧很快被蹭红，有些泛肿。

姜鹤气急，停了下来：“祁晏！”

她生气的样子很是严肃，声音变得冷淡又疏离，祁晏愣了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喊起来：“姜鹤，你还真打啊。”

姜鹤站着不理，由着他装，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处有股拉力，姜鹤垂眸一看，祁晏正扯着她的裤脚，脸上带着笑：“我学的不好，打不过你。”

姜鹤顿了两秒，心底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扒拉开祁晏捂着脸的手，看了下祁晏的伤势，还好就是脸有些擦伤和红肿，没什么大事。

姜鹤呼了口气，放下心来，却猛然间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靠的有些近，她的呼吸瞬间一滞，抬眸看向祁晏，祁晏问：“我还想试试沙包。”

姜鹤见他没察觉到什么，放下心来，说：“在那边，我带你去。”

两人穿过拳台，站在了沙包区，祁晏问：“这个出拳跟刚刚那个一样吗？”

姜鹤看了眼他的手，拳击手套的绷带有些松，姜鹤抬手扯掉自己的手套，帮他细细的缠着绷带，说：“一样的，出拳时，手腕要绷直，不然会受伤。”

祁晏垂眼看着，然后说：“哦。”

祁晏出拳很慢，懒散的样子看得姜鹤着急，在姜鹤第三次纠正祁晏出拳力度的时候，她终于说：“要不走吧，我看你没什么兴趣。”

祁晏停下动作，说：“我只是不会，没人教我这个，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下，我学会了肯定不会这样了。”

姜鹤看着他的眼睛，灿若繁星，看起来像只真诚小猫。

姜鹤换上了手套，让祁晏站在旁边看着。

姜鹤：“要像这样，快一点。”

她打着，祁晏就在一边拿另一个沙袋练，学着她的样子打。

“不对，是这样，你的角度不能从下面往上，要直接打过去。”

祁晏看她的动作，面色很是认真，但是做的还是不对。

姜鹤皱眉，不再理会祁晏，她出拳越发狠厉，拳拳用尽力气，沙袋在她的拳风下晃动不止，在白光里，少女有些纤瘦的身形显得格外有力量。

她像是一台永动机般，不觉疲累，不知停歇，额头泛着汗珠，都好像是珍贵的白钻。

在姜鹤喘着粗气停下时，祁晏走过来，帮她把手套脱下，用着生涩的手法帮她活动着手腕，姜鹤有些累，身子不断下坠，祁晏便也跟着她席地坐下。

姜鹤垂着头，慢慢平复着呼吸，她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一定一把抽回手，然后再一拳打在祁晏的脸上。

这人是存心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吗？

祁晏看着姜鹤的模样，笑了声。

姜鹤便立即抬眸瞪去：“笑什么？！”

祁晏神色又开始倦怠，眸色却含着溺色，闪着碎光，轻描淡写问：“现在心情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