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下风

周敬抬眼，发现姜鹤的视线掠过旁边的病床，不知道在干什么，便皱眉，问：“姜鹤，你看什么呢？”

姜鹤回过神来，垂眸说：“没什么，能走了吗？”

医生已经给他揉好药了，正在洗手消毒，闻言说：“等会儿，他这个刚弄好，不能立刻走路，要不然会重新肿起来的。”

医生看姜鹤站了半天，出声提醒：“小姑娘，你也坐下休息休息，等会儿能走的时候我告诉你俩。”

医生说完后，就往帘子遮挡住的那张病床处走，只不过那片本就单薄，依稀可见病床上人影的帘子，早在他们这群人闯进来握着祁晏的手声泪俱下时，就被掀到一边去了。

祁晏量好了体温，阿姨看了下，啧啧道：“快39度了，输液吧？”

空气凝滞了下，姜鹤听见祁晏说：“...行”

姜鹤不再站着，走到了周敬身边坐下，眼神盯着自己的鞋尖，耳边还时不时的有交谈声传来，像是长了脚般钻进她的耳朵里。

“祁晏，你没事吧？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向倩担忧着问道。

“呃哈哈哈哈哈，我们来的路上碰见向倩了，她一听说你生病了，可担心了，就跟着一块来了，想着看看你怎么样...”为首的男生说着。

张斌说：“哎呀，你这一发烧，晚自习也不用上了吧。”

“祁晏，你晚上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向倩问道。

“左轩，你给我倒杯水...”祁晏出声。

同时，周敬也开口说：“我也想喝水。”

姜鹤耳尖一动，思绪被打断，反应过来周敬是在跟她说话，便朝周敬应了声：“哦。”

然后起身去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又扭头问周敬：“热水吗？”

那个被叫做左轩的男生也走了过来，见姜鹤在接水，便站在旁边等了下，左轩看着姜鹤拿着的一次性杯子，便开口问：“同学，你这杯子哪拿的？”

姜鹤指了下医务室的桌子，说：“那块。”

左轩道了谢，笑的腼腆，却在看见姜鹤面容的瞬间愣了片刻。

姜鹤没注意到，见周敬不回答她，又耐心问了一遍：“热的还是？”

周敬这才皱眉回复：“凉的。”

姜鹤点点头，然后给他接水。

姜鹤接完后，左轩才接上，接完就给祁晏端了过去。

周敬这边刚喝了口，就说：“怎么还是兑热水了？”

与此同时姜鹤余光中看见左轩端着水从自己面前疾跑过去，边跑边说着：“水来了水来了！”

一副照顾重病病人的模样。

真是个戏精。

祁晏喝了一口，声音猛然凉了半截，嗓音更为沉重沙哑，说：“好凉的水。”

左轩尴尬的笑笑，向倩眉心蹙着，重新给他接了热水，然后递给他，祁晏没接过来，却突然说：“滚滚滚，都给我滚，别烦我，我要睡觉。”

他把那伙人全都轰走了，左轩临走前把向倩往前推了推，说：“你跟前不能没有照顾的人，我们几个还要回去学习呢，让向倩留下来照顾你吧。”

张斌和孙书航都附和着。

祁晏看着他这一群排名在年级倒数的朋友一个个说着自己要去学习的情真意切模样，终究是扯出了一个假笑，说：“不用，让我清净会儿。”

最终，向倩还是离开了，医务室慢慢安静了下来。

校园里那些嬉笑打闹的声音也没了，姜鹤看了眼表，已经上自习了。

那片单薄的帘子在他们那群人走后又慢慢垂了下来，在空中影影摇曳，那帘子背后，躺了一个人。

明明刚刚还人声鼎沸，被人簇拥环绕，猛然间冷清下来，姜鹤却觉得孤独起来。

医生推着个小车车过来，上面准备好了输液的东西。

“诶，你那同学都回去了？”医生问道。

“嗯...咳咳咳”祁晏回了声，然后咳了起来。

医务室里响起了他的咳嗽声，医生说：“你这发烧还是蛮严重的，我跟你先开两天的药，看明天输完了怎么样，你打哪个手？”

她跟周敬的关系没好到可以闲聊打发时间的地步，周敬拉着她来不过就是为了有个能够指使的人，又或者是为了逃晚自习的课，拿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跟他班主任当挡箭牌。

总之，周敬早已经坐在一边玩上了游戏，连一丁点眼神都没分给她。

姜鹤便也自如起来，往祁晏那边瞧着。

只听见祁晏顿了下，然后慢慢说道：“...必须要输液吗？”

医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的？嫌输液慢啊？不输液也行，打针更快，你看你要打针还是输液？”

祁晏慢吞吞道：“...不能吃药吗？”

“吃药？吃药效果慢...你温度太高了，吃药降不下来...”医生说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试探性的问：“小帅哥，你该不会是怕打针吧？”

“......”

校医室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中。

姜鹤的一声轻笑打断了这阵沉默，周敬像是见了鬼似的，扭过脸说：“你笑什么？”

姜鹤立刻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

周敬瞥了她一眼，又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那边病床上的男生，悄声说了句：“还怕打针..啧啧...”

然后便又转回头去，姜鹤没注意，他开了局游戏，正喊着跟朋友们开黑。

姜鹤的视线掠过去，刚刚被掩盖下去的笑又漫起，隔着那扇帘子，看着祁晏。

“...我输液...”祁晏终于出声，终于妥协了，声音中带着无可奈何和任人宰割。

“对嘛，输液好得很，我这手法一点都不疼，你是不是怕疼啊？这样吧，我给你换个紫色的针管，儿童针，针头细，扎着没感觉...”阿姨笑着，边说边拿。

十足的关爱，却又带着十足的侮辱。姜鹤心里快笑开花了，面上却忍得艰难，只好揉了揉自己的脸，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祁晏语气有些急：“阿姨，您快，您快扎吧，别说了。”

“行行行。”

医生把输液管扎进了吊瓶中，然后慢慢的把针推进了祁晏的血管。

那瞬间，校医室的空气凝滞了下，帘子后传来了医生撕胶条的声音，片刻后，医生邀功道：“怎么样？不疼吧？”

“...谢谢阿姨。”

“我给你弄点热水给你暖暖胳膊，要不然输进去的液凉的话更疼了。”

医生边说着边往里间去了，离开时带起了一阵风，将帘子掀开了些，猝不及防的，姜鹤含笑的双眼撞上了祁晏的眸子。

那双一贯透露着志在必得的双眸，此刻微微泛红，眼神迷离，像是没想到能这么直接的对上姜鹤的眼睛，他的睫毛愣愣的扑闪着，因着生病，他鼻尖也透红，眉心蹙着，看起来像是十足的不舒服。

姜鹤理解夏夏了。

祁晏长得，真他妈的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