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坠落

拾阶而上，刚才夏安妍老远就看到的那座灰黑色钢桥入口，就在台阶尽头。

“这里安静，景色又好，两边桥头不知道怎么被封了，有些来钓鱼的人就在这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也没人管过……跟着进来啊。”

上了桥面，夏安妍才把整条河的风景一览入目。

宽阔平坦的河面因为和缓的流动，泛出柔亮的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妍方，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两岸的地势也平坦，铺满了绵密的绿色，风往哪边吹，它们就往哪边摇摆出浪花的模样。

河岸左侧，松散地布置着几个蒙着安全网的建筑工地，塔吊机的橙黄在其中格外醒目，河岸右侧，却是无人踏足的荒野，疯长着野花和灌木，侵蚀零星的废弃民屋。

夏安妍惊讶地发现，这条位于津口近郊开发区的寂寞河流，竟然有如此漂亮的风景。

“漂亮吧。”侯佳隐隐有些骄傲，“我以前没事的时候就爱一个人到这儿看风景。”

夏安妍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栏杆，往下面看了一眼，笑道：“以前？我来之前？”

河面上风大，将夏安妍身上旧味十足的白t吹得棱棱作响，发丝随着风在轻轻飞舞。侯佳移开了眼：“不是，春天的时候，河岸上全是花，夏天了这么热，除了钓鱼佬还有谁那么傻跑这来晒太阳。”

“咱俩不就来了。”夏安妍看了看天，刚才露出来一瞬的阳光又被云层遮住了，“还好今天没什么太阳。”

她掏出自己那个几百块钱淘来的不知道几手的老型号苹果手机，扔给侯佳：“来都来了，帮我拍张游客照吧。”

“噢。”侯佳摸了摸左上角碎成蜘蛛网的屏幕，两句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举起手机，调整角度：“你往栏杆那边再靠点。”

夏安妍也没扭头看，随意往后一靠，手搭在栏杆上——

她是真的很上镜，即使穿着一眼廉价的旧衣，脚上踩着扑满灰尘的胶鞋，头发也没怎么打理过，只是扎了一个马尾辫，额头上还顶着一个无法忽略的大包，侯佳怎么拍，怎么都像电影里的明星剧照。

这不仅仅是因为夏安妍妍优越于常人的外貌，更因为她身上浑然天成的故事感。她就站在那里，一搭手，一垂眸，时间的流速就好像受她影响慢了下来，飘散在空气中未知来处的情绪和神秘，轻纱一般笼罩在她的身上，散发出引人入胜的微光。

侯佳按了几下拍摄键，盯着屏幕中的夏安妍，突然问：“安妍姐，你为什么要来打工。”

“挣钱呗。”夏安妍笑了笑，把手机拿回来揣进兜里，“瞧你问的什么话，你不是为了挣钱才打工的啊？”

侯佳站到她身边去，看着她侧脸：“为什么你不去做明星呢？当个模特，或者网红也好，不比打工人轻松么。”

夏安妍看小孩似的看着她：“我没那个命啊。”

“可你真的太累了。”侯佳视线从消瘦许多的脸颊，落到她青黑色的黑眼圈上，“安妍姐，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但至少你能轻松一点。”

夏安妍垂下眼睛看了侯佳一会儿，问她：“你多大了？”

“……十八。”侯佳躲开夏安妍的目光，虚张声势道，“虚岁十九了！”

“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来打工。”夏安妍将这个问题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