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溺骨

周末一早，盛庭霑就回了老宅。

晨光熹微，泛白天际透出赤金霞光，天色将明，这个时间是盛老太太晨练的时候，盛庭霑径直去了后院。

院子里有交谈声传来。

“……可把我们老周难到了，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之后他又做了一次，成型了，却还是做不出那个味道，辛苦你一大早跑这一趟了。”

“我放着假呢，没事儿。”

少女的声线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独有的甘甜，落在耳朵里清越动人。

盛庭霑听出是黎婳的声音，徐缓的脚步微顿。

院中一老一少坐在一起交流，闲话家常，看着莫名和谐。

走近，盛老夫人正在分享自己的晨练心得，嘱咐她不要疏于锻炼，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黎婳双手托着脸，很是赞同，“您说的对，我一直有在锻炼的，早晚都在练。”

盛庭霑将目光投向她纤细的两条手臂和单薄的双肩，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存疑。

“这就对了，你们年轻人就要多运动，早睡早起，精神头才足。”

盛老夫人面对进门的方向，很容易便看到来人，惊喜道：“阿霑。”

“妈。”

黎婳偏过头，看到高大俊朗的男人迎着晨光闲庭信步而来。

他今天的装束休闲，黑衣黑裤，与冷白的肌肤极致对比，宽肩长腿，轻薄的布料比衬衫更清楚勾勒出胸前的轮廓起伏。

褪去精英外壳，只是收敛几分冷漠疏淡的盛庭霑，又是另一种直白的男色冲击，让黎婳有一瞬间的昏头，生出拿出手机疯狂拍照的渴望。

但她不敢。

“小叔叔早上好。”她乖乖起身问好。

少女长发编成蝎尾辫，妆容浅淡，穿了身圆领贝母扣碎花裙，浑身上下都贴合长辈的审美。

盛庭霑颔首。

垂眸凝视她片刻，淡声开口：“你在健身?练什么项目？”

他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此刻的问话，好像一个听到健身小白吹嘘的打假人士。

体育是黎婳的短板，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说了：“早上八段锦，晚上金刚功。”

她看见盛庭霑唇角似乎勾了勾。

“嗯，不错。”

一听就很敷衍。

盛老夫人开怀笑了两声，对盛庭霑说道：“你在这儿陪婳婳说几句话，我叫人给小西做了点心，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盛庭霑有几分不赞同：“妈，不要给他搞特殊待遇。”

盛老夫人表示不听：“就送点吃的，你放心，我给他们全班都做了的。天气热了，孩子们胃口不好，学习是学习，也不能把身体搞垮了啊。”

盛庭霑无奈让步：“以他们班主任老师的名义送过去。”

“哎呀，我知道。”

盛老夫人又对黎婳讲：“婳婳，你先坐会儿，马上家里就吃饭了。”

“夫人，您先忙。”

盛老夫人对孙子上心，风风火火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一阵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身边的人没说话，黎婳手心里生了潮气，她侧过身，想和他聊点什么。

思索着话题，黎婳没注意身后悄然来了一团软乎乎的白色棉花糖。

裸露的脚踝处被什么柔柔舔过，在空气里湿漉漉的凉。

“什么东西？！”

她一激灵，慌到不管不顾朝前走了两步，紧紧抓握住盛庭霑的手臂，声音里有着惊吓过度的颤音。

晏欢曾养过一只龙纹翡翠蜥，第一次去她家做客的时候脚踝就是这样被舔了一口，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

黎婳已经开始脑补和蜥蜴一样可怕的东西在自己脚边。

盛庭霑垂眸看着几乎快躲到自己怀里的人，声音低缓：“怕狗吗？”

黎婳在惊惶中仰头，视线里是他流畅的下颌和俊挺的鼻梁，她这才发现，他垂眼的时候，可以看见眼皮上一颗小痣。

过分靠近的距离让男人身上醇厚的乌木沉香味道变得扰人心神，黎婳剧烈的心跳变得怦然。

她吞咽了下：“不、不怕。”

盛庭霑像是轻轻笑了下，消解她的紧张，“那就没事。”

“来的是喜欢你的小狗。”

他说着带着哄人意味的话，浅棕的眸色中却如同冷雾弥漫，不见半分旖旎。

睫羽眨动，黎婳缓了口气，让混乱的心跳平复，松开手，稍退后些，向身后看过去。

知道自己吓到人的噜噜安静端坐在她身后，一脸认错的模样，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不安地摆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分外可爱，吐着舌头朝着她笑。

黎婳一颗心安然落地，是狗狗啊。

盛庭霑在空座坐下，朝着噜噜招手，“噜噜，过来。”

萨摩耶摇着尾巴走到盛庭霑身边，把自己的头往他手边蹭。

黎婳看着神情冷淡的男人黑睫微敛，注视着邀宠的狗，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一对粉白的耳朵上捏了捏，很轻地揉着。

微薄日光里的这一幕，很温柔。

黎婳跟着坐下，盛庭霑问她：“想摸吗？”

“可以吗？”

盛庭霑拍拍噜噜的头，狗狗意会，来到黎婳身前。

黎婳细看之下有些惊喜：“它居然是双眼皮！”

盛庭霑看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神色，才意识到她还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女生。

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如此多虑多思。

噜噜看黎婳脸色变好，很自来熟地把头搭在她膝上。

“噜噜？”黎婳小声叫着。

狗狗嘴角咧开，尾巴摇得更欢，左眼突然对她一眨。

！

“小叔叔！”黎婳觉得不可思议，杏眼水亮，流光溢彩：“它会wink！”

盛庭霑看了眼明显在讨好卖乖不值钱的狗子，“嗯。”

黎婳转过头，对着噜噜一口一个“你好可爱。你真可爱。”

过了会儿，她问盛庭霑：“我可以拍个噜噜的照片吗？”

盛庭霑眉梢轻扬，不置可否。

黎婳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柔软：“我弟弟很喜欢萨摩耶，我想拍给他也看看。”

“你随意。”

盛庭霑本就无可无不可，只是惯性思维下审视他人的目的。

黎婳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和噜噜合照。

盛庭霑作为主人照看了会儿，后面来了一个工作电话，便到一旁接听。

给黎遂发完照片，黎婳看着远处接电话的人，再一次半蹲下。

屏幕里一人一狗贴得近，镜头悄悄偏转，画面容纳进一道颀长挺拔的背影。

咔嚓，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