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入夜，烛火摇曳。

秦始皇正坐于帝榻，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一人。通过蒙毅，他大概都知道了秦甘这段时间干的好事。木案上放着堆积的文书，他都已审阅。这里面最需关心的便是屠睢自长沙郡发来的文书，他声泪俱下诉说心中的宏远。

岭南越人不服王化，屡屡诛杀秦使。还有派遣去的商贾，多次遭越人劫杀。更有甚者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悬于树下。这两年还有诸多楚贼逃至岭南，妄图反攻秦国。他在南郡、长沙、洞庭练兵两年，将士们上下一心，皆是枕戈待旦。就等着诏令下达，挥军南下。

皇帝昔日立下宏远，要让秦国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南征五十万将士苦哈哈的等着诏令，想着兵分五路越过五岭。却没想到诏令是来了，却让他们就地遣散二十万大军。其余人留戍湘县，协助水工郑国开凿灵渠。

这些事，秦始皇都已听说。全靠秦甘这逆贼，他们早早在岭南布下各种陷阱。联合岭南十二部，就等着秦国往里面跳。只要屠睢领兵，各部都会发力。秦甘让他们是化整为零，充分发挥地利优势。凭借林野湖泊，趁着夜晚偷袭秦营。

利则进，不利则退。主要以袭击粮草辎重为主，做好打持续战的准备。他们不是要击溃秦军，而是要让秦国深陷越战泥潭，加速秦国覆灭的进程。

秦甘顶替他的身份，又叫停南征也是这原因。这就说明秦甘就是墙头草，当皇帝也是当的很过瘾。知道岭南不利，便出面暂缓南征。

令屠睢开凿灵渠，确保后方辎重也是步妙棋。毕竟越人善舟楫，随着岭南雨季到来，很多洼地都将会化作泽国。而屠睢本就擅长水战，这也是任命他为上将军的原因之一。

按秦甘制定的计划，将岭南划分为东瓯、闽越、南越、西瓯和骆越。由裨将任嚣和都尉赵佗将二十万，自庐江越赣水南下，进攻东瓯和闽越。

会稽郡出动舟师，协助秦军。这就叫海陆联合，共同进攻东瓯。昔日吴国便很擅长水战，为了北上中原，还曾开凿邗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曾和齐国爆发了场海战，只是以失败而告终。

而东瓯王城则在海中，是谓瓯居海中。他们是靠海吃海，喜食蒲蠃。所以又被誉为瓯蒲王城，相传就是用蒲蠃蚌壳筑造而成。会稽舟师可是相当出名，相助南征是绰绰有余。不说爆发海战，就是协助运粮都能缓解后方辎重压力。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运粮至岭南可是个难题，若是以人力驮运，路上损耗都将会是个天文数字。就以陆路来说，目前还未开凿出通往岭南的新道。若想翻阅五岭，三十石粮食能剩下一石都算好的。

秦甘虽是反贼，但的确有其能力。这些年来能在暗处翻江倒海，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此人能为秦所用，必能为秦助力！

对于屠睢的请战书，秦始皇则是严词驳斥。诏令已经下达，可不能朝令夕改。况且秦甘所想也更好些，便先暂缓南征。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秦甘作为反贼，肯定比他更了解。

……

秦甘还干了不少好事！

罢黜方士，叫停出海。

伪造周鼎，出鼎于泗水彭城。

蕲县公审，缉拿诸多贪官污吏。

教训胡亥，安抚王氏……

一桩桩一件件，倒还真不错。特别是秦甘这段时间抽空还会锻炼，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远胜先前。不会再胸闷气短，精神也比先前要强的多。

秦始皇望着空白竹简，蹙眉苦思。虽然不知究竟是何原因，但他目前已和秦甘绑定。而且他发现交换身体也挺好，秦甘就好似是他的眼睛，能带他领略四季的变化。

就说这回，他见识到诸多秦吏的无耻嘴脸。这些基层作为斗食秦吏，本该握三尺木牍，教化当地。可现在却和反贼把酒言欢，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视秦法如无物！

以后他的本尊坐镇咸阳，由秦甘代为处理朝政。而他则是披着秦甘的马甲，到处游历。若秦甘能当个将军，他还能亲自监军。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也许，他真能为朕所用！”

秦始皇提起毛笔，若有所思。现在最麻烦的是他没能见到秦甘，不知道他的想法，并且也不清楚如何互换。而秦甘并不知晓他的习惯，以至于让蒙毅等廷臣都很好奇。好在威严尚存，也只是奇怪罢了。

所以，他得留下些信息。

他换上绢帛，提笔而书，一字一句皆是仔细斟酌。大概就是要与秦甘合作，可以免去他的死罪，甚至能许以高位，但前提是秦甘能够效忠秦国。此外就是他的习惯和禁忌，包括别利用他的身体干什么播种的事。

因为其母的缘故，秦始皇最讨厌的就是不忠和背叛。就算是他的身体，那也不行。他有精神洁癖，极其厌恶这类事。所以他希望秦甘能把握好分寸，千万别太过分。

他们俩现在是被迫绑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就算他们再怎么抵触也没用。所以当务之急是分析利弊得失，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换做别人，秦始皇根本不会这么费力。这些年来他根本不需要与人商量，直接一道诏令便可。能和他交换身体，体验当皇帝的滋味，是秦甘的荣幸！

只不过秦甘偏偏是反贼，若言辞太过激烈，保不齐这家伙能干出什么事来。所以还是需要安抚好，只要别太过分就能答应。

写完后，秦始皇落笔长舒口气。而后将诏书放进传国玉玺的盒内，只要等下次互换身体，秦甘肯定会发现。

“宣昌武侯，武信侯，建成侯，丞相，上卿，五大夫……随朕微行吴县，务必要取得祥瑞，不得有误！”

“臣遵制！”

祥瑞？

吴县还有祥瑞？

谒者是满脸疑惑。

也许，皇帝又得到什么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