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玄辉大学当咸鱼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被洗练成澄澈的蔚蓝，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将整个玄辉校园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空气里饱含着雨水浸润后的清新，混合着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

灵植园在雨后焕发出惊人的生机。叶片青翠欲滴，挂着未干的晶莹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各种灵植舒展着枝叶，努力汲取着阳光和水分，散发出或浓郁或淡雅的独特芬芳。泥土湿润松软，踩上去带着微微的弹性。

老周教授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前面，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亚麻衫，裤脚沾了些泥点也浑不在意。

他手里没拿书，只是用那双被茶色镜片遮挡的眼睛，随意地扫过两旁葱郁的植物。

跟在他身后的，是清一色的灵植培育系新生。这是他们的专业课实践时间。

“都精神点！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老周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训斥，“《基础灵植图谱》光看书上画的是死的，得认活的！

今天就是让你们来认认门，看看这些花花草草在泥巴地里是怎么长的。”

新生们好奇又略带拘谨地打量着这片生机盎然的天地。林墨安静地走在队伍中后段，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形态各异的灵植，仿佛一个冷静的观察者。

“喏，那边一片，叶子像锯齿的，看见没？”老周随手指向一片长势旺盛、叶片边缘带着锋利锯齿的深绿色植物，“‘锯齿草’，性子烈，割伤了伤口不容易愈合，但捣碎了是上好的止血外敷药引子。记住它的气味，带点辛辣冲鼻子。”

学生们纷纷凑近观察，有人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立刻被那冲鼻的气味呛得直皱眉头。林墨也驻足，目光落在锯齿草的叶片脉络上，瞬间分析着其可能的能量传导路径和药性发挥的关键节点，但外表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带着学习的好奇。

“这边，藤蔓上开紫色小铃铛花的，”老周又踱到一片缠绕着木架的藤蔓前，“‘紫铃藤’，花蜜清甜，能吸引特定灵蜂酿制‘紫铃蜜’，算是好东西。藤蔓本身柔韧，适合做低阶灵能绳索。”

队伍走走停停，老周信手拈来，将书本上的图谱与眼前的实物一一对应，偶尔穿插些种植心得或趣闻轶事。

气氛轻松而充满求知欲。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林墨跟在人群里，听着老周絮絮叨叨的讲解，步伐稳定，呼吸平稳，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堂再普通不过的实践课。

直到老周带着队伍拐过一片茂盛的、开着硕大粉色花朵的灵植丛，眼前出现了一小片相对阴凉的角落。

这里的光线被几株高大的、树冠如伞盖的“青霖木”遮挡了大半。湿润的泥土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带着腐殖质气息的落叶。

而在青霖木巨大板状根部的阴影里，一丛丛纤细的草本植物正安静地生长着。

狭长的叶片舒展，顶端开着如点点星辰般的淡紫色小花。

花瓣边缘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光晕，在斑驳的光影下，如同散落的星屑。

星泪草。

林墨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阳光、湿润的泥土气息、青霖木特有的、略带苦涩的木香…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而清晰的场景瞬间重叠。

那个基地模拟生态区，也有这样高大的树木，也有这样阴凉的角落，也有这样一片温柔盛开的淡紫色星海。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影，蹲在花丛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着花瓣，阳光穿过模拟穹顶的缝隙，在她柔软的发梢跳跃。

她回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对他说：“影，你看，它们多像星星的眼泪啊…”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他猛地垂下眼帘，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殖质和星泪草冷香的空气涌入肺部，却像带着冰碴。

“咦？这里还有‘星泪草’？”老周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林墨脑中翻腾的幻象。

“这玩意儿娇气得很，喜阴凉湿润，但又不能太湿，对光照要求也苛刻，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能在青霖木根下长这么好，倒是少见。”

他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那细小的花朵。

学生们也好奇地围拢过去，观察着这传说中“中看不中用”的娇贵植物。

“老师，这花好漂亮啊！”一个女生赞叹道。

“有什么用吗？”有人问。

“没啥大用，”老周撇撇嘴，站起身，“香味淡，能宁神，但效果比不上宁神花。花期也短，娇滴滴的跟大小姐似的，难伺候。就是看着好看点。”

他的评价和课堂上如出一辙，带着点嫌弃。

林墨站在原地，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凑近。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悄然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在树荫下显得有些苍白，但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和其他人一样的好奇，看向那丛星泪草。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人群侧后方传来：

“周教授，关于‘青霖木’根部分泌物对伴生菌类的影响数据，我这边整理好了。”

林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

只见沈清漪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外围。她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浅绿色便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电子记录板。

她对着老周教授说话，目光却极其自然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灵植系新生，最后在林墨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目光平静，温和，带着学姐应有的关切，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但林墨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他苍白了一瞬又迅速恢复的脸色上，在他刻意维持平静的站姿上，在他袖口下紧握的拳头上，敏锐地掠过。

老周教授看到沈清漪，乐呵呵地招招手：“清漪来了？效率挺高嘛！放我办公室就行。”他显然对沈清漪很熟悉。

沈清漪微笑着应了一声，将记录板递给旁边一位助教。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像是对这片角落的植物产生了兴趣，目光也落向了那丛星泪草。

“星泪草…确实很漂亮。”她轻声说道，语气带着欣赏，“虽然娇贵，但能在苛刻条件下绽放出这样的美丽，也算一种生命的韧性了。”她的评价与老周的嫌弃截然不同。

林墨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似乎被旁边一株开着奇异蓝花的灵植吸引，避开了沈清漪的视线范围。

他能感觉到那道带着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脊上，带来一丝微妙的压力。

沈清漪并未久留。她对老周点点头，又对学弟学妹们温和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步履从容，像只是恰巧路过。

老周教授继续他的讲解，带着队伍走向下一片区域。人群移动，那片阴凉的角落和那丛淡紫色的星泪草被留在了身后。

林墨随着人流往前走，脚步平稳。阳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带来暖意。他摊开紧握的手掌，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

痛楚可以被压下，脸色可以恢复平静。

但有些印记，早已刻进了灵魂深处。

而有些目光，穿透力远比想象中更强。

灵植园里，草木无声，阳光正好。唯有那丛被留在阴影里的星泪草，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静静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