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玄辉大学当咸鱼

实践课结束，灵植园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余香，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带着新鲜的见闻和沾着泥点的裤脚。林墨随着人流走出园子，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略显单薄的肩头，带来暖意，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因星泪草而泛起的冰冷涟漪。

他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绕道去了趟灵植系的公共培育区。那里排列着许多半人高的恒温灵土槽，栽种着一些需要精细照料或用于教学示范的灵植。林墨走到一个标注着静心兰 - 实验组3号的灵土槽前。

槽内几株形态优雅的植物静静生长。叶片狭长肥厚，呈现出温润的玉石光泽，边缘带着一圈天然的银线。这正是老周教授在第一次实践课上“关照”他照顾的静心兰。它们对周遭能量波动极为敏感，易受惊扰，稍有异动叶片便会卷曲发蔫。

林墨挽起袖子，动作熟练而轻柔。他先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叶片表面，感受其饱满度和微弱的能量流动——稳定而平和。然后拿起旁边特制的长柄喷壶，里面装着调配好的、富含温和木系灵能的营养液。喷壶的出水口被设计成极细的雾状，他控制着水流，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均匀地喷洒在静心兰根部周围的灵土上，避开了叶片本身。最后，他调整了一下灵土槽侧面的微型聚光符文板角度，确保散射光均匀覆盖植株，不产生任何灼热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精准和耐心。几株静心兰在他的照料下，叶片舒展，银线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显得生机勃勃，与周围几槽稍显萎靡的同种植物形成鲜明对比。

“嗯，不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墨动作一顿，放下喷壶，转过身。老周教授不知何时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斗，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茶色镜片后的目光正落在那几株长势喜人的静心兰上。

“周教授。”林墨微微颔首，态度恭敬。

老周踱步过来，凑近仔细看了看静心兰的状态，甚至还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其中一片叶子的边缘。叶片只是温顺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并未卷曲。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林墨，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审视。

“手法很老道啊，小子。”老周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随口一提，“比我这灵植园里干了十几年的老帮工也不差。特别是这能量引导和光照控制，拿捏得恰到好处。静心兰这种娇气玩意儿，一个能量节点不稳，或者光照强一分，立马给你脸色看。”

他顿了顿，拿起喷壶掂量了一下：“这营养液配比，是参考了《灵植培育基础》第三版附录七的改良方案？加了点‘凝露草’萃取液，中和了‘青木髓’的燥性？”

林墨心中微凛。老周看似懒散，眼力却毒辣得惊人。他确实在标准配方基础上，根据这几株静心兰的细微差异和灵土槽的微环境，参考了那份冷门的改良方案，并加入了微量的凝露草萃取液以增加温和性。但这只是极其细微的调整，连负责配比灵液的研究生助教都未必能一眼看出。

“是，教授。”林墨没有否认，语气平静，“书上说静心兰偏好更温和稳定的木灵环境，附录七的方案更契合。凝露草萃取液能稳定能量节点，减少扰动。”他回答得有理有据，像一个认真钻研课本的好学生。

老周“唔”了一声，没再追问配方，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林墨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副老旧的眼镜。

“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手还稳。”老周慢悠悠地总结道，语气带着点感慨，“是个侍弄花草的好苗子。选我们灵植系，算是选对了路。”他话锋一转，带着点闲聊的意味，“不过，心思太细，想得太多，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你看这静心兰，为啥叫静心兰？就是因为它自己静，也要求周遭静。一点点风吹草动，它就受不了。”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静心兰肥厚的叶片：“想让它长得好，就得顺着它的性子来。环境要静，能量要稳，光照要匀。别老想着折腾它，也别让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扰了它。”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培育区门口偶尔路过的、带着各种能量波动的人影。

“让它安安静静地待着，按它自己的节奏长，就是最好的。”老周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墨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浑浊感，“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静，也不长久。你说是不是？”

林墨安静地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老周的话，看似在说静心兰，却字字句句都像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顺其自然，静心凝神。教授教导的是。”林墨低声应道，态度恭顺。

“教导谈不上。”老周摆摆手，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倦，“人老了，就爱唠叨。行了，这几株静心兰照顾得挺好，以后就归你负责了。每周记录一次生长数据和能量场波动，月底交份报告给我。”他丢下这个“任务”，像是随手给棵草浇水般自然。

“是，教授。”林墨没有推辞。

老周又看了那几株生机盎然的静心兰一眼，目光在林墨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他最终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心思藏得挺好…就是不知道根扎得稳不稳…” 说完，便背着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培育区，身影消失在爬满藤蔓的拱门后。

留下林墨一人，站在静心兰的灵土槽前。

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在洁净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培育区内只有灵植生长时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和营养液循环系统的低鸣。

林墨伸出手，指尖再次轻轻拂过静心兰温润如玉的叶片。叶片传递来稳定而柔和的能量波动，带着令人心安的平静。

心思藏得挺好…

根扎得稳不稳…

老周最后那句含糊的低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无声的巨浪。这位看似懒散随性的老教授，那双被茶色镜片遮挡的眼睛，似乎早已看穿了什么。

他是在提醒？还是在警告？

是认可了他的“隐藏”，还是点出了其根基的“不稳”？

林墨收回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拿起记录板，开始一丝不苟地记录下静心兰此刻的各项数据：叶片长度、银线光泽度、灵土湿度、能量场稳定系数……

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如同他竭力维持的，那份名为“林墨”的平静表象。

培育区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抱着几盆幼苗的助教走了进来。林墨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疏离，对着助教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拿着记录板，安静地离开了。

几株静心兰在恒温槽中安静生长，银线流转，不染尘埃。而那个照料它们的少年，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暗流，又有谁能真正看清？